長生有些沮喪,她往車角挪,眼神帶着防備,不能理解昨兒晚上還對她那麼溫柔,和她談論結婚生子的人,怎麼突然就臉翻的比書還快。
一邊又想着沈修瑾,總是要活見人死見屍的,現在和庭降搞對立,她的腦子一定是被狗吃了。
認個錯服個軟,等他不生氣了,她還敢!僵持着不是辦法,大不了哄他高興之後再想辦法找人。
馬車搖搖晃晃,路不平總有或大或小的石塊咯噔咯噔的,車輪好像被什麼大石塊撅起,長生被狠狠地摔到對面,她本來抓緊了車橼,忽然覺得這是個緩解關系的好契機,手一松就對庭降投懷送抱了。
嘭一聲,結結實實撞在庭降的胸膛,她慌亂抓住他的胳膊,擡起頭看他,糯聲道:“官家。”
有時候,男人再生氣,一句柔軟的話兒,就能把氣性散的找不到來處燃起用之不盡的熱情,尤其是自己喜歡的女人投懷送抱暗送秋波,更能讓他們心潮澎湃。
長生這軟綿綿的兩個字,直戳進他的心窩子,方才繃了一路的臉皮總算舒展些,順勢把她撈起在懷中,無奈道:“沈修瑾的事兒,朕會讓字識好好去辦,你别擔心不會有事的。”
她乖順偎在他懷裡,嗯一聲,“我同二哥兒早就說清楚了,你别多想。”
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心裡隻有官家。”
有了這句話,比太上老君的仙丹都好使,他抵着她的頭,嗡哝道:“錦玉派人送信來了,庭福春已經收押大理寺查問,言綏在審着的,其罪一勾結倭寇,聚集海匪,企圖裡通外國,私營曼陀羅粉。其罪二,侵占良田,在所謂的龍脈之地建造私人行宮,在行宮中搜出十二章紋衮服,以下犯上。其罪三,訓練私人軍隊,刺殺朕,意圖謀反。另,審實擄走皇後的罪名,按律判斬立決,大理寺還等着朕的朱批。朝中有許多事擱置着,江浙八百裡加急,暴雨沖垮了舟山洩洪口,長江下遊的莊稼村子全淹了。來來回回我們已經在外小一月,要回長安去了,不能耽擱,原本朕還想着讓你多歇兩日的,也不成了。
當官家頂累的,是真正可憐的人,全天底下的事兒都來找官家解決,沒有半個人問問官家過得累不累,開不開心。長生靜靜聽完,覺得她剛才實在太過無理取鬧,抽噎一聲,回他:“那咱們什麼時候回?”
他說現在就回,“東來他們已經先上路了,來的時候說好在十裡亭碰頭。至于字識,已經讓他留在泗水繼續查找沈修瑾的下落。”
她猛點頭,“這樣最好,這樣最好的。”
昨兒夜裡她沒睡,這會兒開始打起盹,眼睛酸澀的很,硬撐着又和庭降說了會兒話。
看她精神不濟,他幹脆讓她躺在膝頭睡會子,十分貼心的給她塞個燙溫的湯婆子,拍兩下,“我試過,溫熱正好,你怕冷用這個罷。”
她嗯聲,抱着湯婆子枕在他膝頭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春枝坐外頭也是直打哈欠,廷牧斜眼看看她,同她打聽,“春枝姑娘,咱家想同你打聽個事兒。”
春枝往車門上靠,半眯着眼睛回的不怎麼上心,“内侍想問什麼呀?”
“聖人同沈家二哥兒,他們……”廷牧朝車門看一眼,生怕自己問的話兒被官家聽去,往前湊湊壓低聲兒道,“他們之間……嗯?”他拿手指做個比劃。
春枝沖他直翻白眼,“内侍,你們做太監的平素都這樣長舌頭的麼?我家姑娘清清白白,你要是再敢攀蔑我家姑娘,我可不管你是内侍還是什麼,賞你倆大嘴巴子。”
廷牧拍一下嘴,“瞧我,叫春枝姑娘笑話了。”他一揚馬鞭子,“就是好多嘴,真是讨打。”
捕風捉影的事兒,不是真的最好,聖人心裡有官家,他做奴才的以後當值也就不辛苦了,樂呵呵趕着馬,唱起南曲兒來。
長長的鄉間小路,一眼望不到頭,兩旁的樹光秃秃的枝丫也沒什麼生氣,到底不是盛夏那樣綠意盎然的熱鬧。
灰撲撲的馬車後頭跟着十來個騎馬的錦衣衛,一行人在小路上不緊不慢地走着,忽然,林間幾隻鳥兒飛過,響起幾聲貓頭鷹的鸹叫,廷牧揮鞭的手頓住,哼着的曲兒也戛然而止。
遇着克星了,他緊緊閉着眼渾身顫栗,天曉得他最怕貓頭鷹叫,那陰森森的聲兒聽着就滲人,大白天的就更滲人了。
錦衣衛裡有人喊他,“内侍,前邊有人。”
廷牧硬着頭皮睜開眼去看,可不是前邊有人麼,似乎是個受傷的女子,暈倒在路旁邊了,忙勒住缰繩同官家禀報,“主子,前頭有個昏迷的女子。”
“叫人去瞧瞧,救過來給她些銀兩,讓她早些離開去泗水郡上謀生路罷。”庭降捋着長生耳畔處的碎發,随意吩咐一句。
“嗳。”廷牧答應着,捏蘭花指吩咐人:“還不快過去瞧瞧去?”
錦衣衛騎馬上前,将那女子救起,待看清女子容貌,頓時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