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等他身在雲中，遙遙回身俯瞰祝玄光時，隻看見懸崖上的渺小人影，依稀負手而立，幾乎與天地凝為一體。

蒼晷璧和定鼎石……

他幾乎能猜到對方要做的事，隻是還存着一絲難以置信的心思，認為對方不可能自斷後路到如此地步。

因為他不知道祝玄光圖什麼。

若說眷顧舊日宗門，對方本也可以與自己一樣出面保下赤霜山。

既可全身而退，又能保住故舊晚輩，可謂兩全其美。

但祝玄光居然要保下整個碧雲天，就像徐無夢想護住整個五霞天一樣。

徐無夢死了，祝玄光也不走，竟還與五霞天凡人修士混在一處，想共抗上界。

明明能有置身事外的選擇，卻非要粉身碎骨，背水一戰，将自己焚燒得片甲不留。

正如伯陽君對徐無夢嗤之以鼻，他也同樣對祝玄光的選擇不以為然。

然而在此之餘，他卻仍是為對方帶來蒼晷璧。

因為……

因為他也不甘心。

伯陽君目光掃向五霞天其它地方。

站在他的角度，腳下山河一覽無餘，小半塊已然瘡痍焦土，那是徐無夢帶領五霞天修士與滄溟一戰留下的痕迹，還有大半依舊完好，但若大戰爆發，很快也會化為烏有。

若碧雲天也如此下場……

伯陽君面無表情，思緒飛掠回溯，眼前一一劃過故人身影。

他雖曾為南嶽洞天宗主，但能一路修行直至飛升，凡塵俗世給他留下的回憶又何止是南嶽洞天。

就算那些仙人履行諾言，不動南嶽洞天，保留獨此一宗之靈脈，但其它山門，諸多洞天福地，都會難逃厄運。

南海一十三洲的海天同碧，雲浪共白，浮玉山的枕石漱泉，驚鴻浮影，盈缺嶼外海波泛舟，對友煮茶，俱都會因此破碎淋漓，夢醒絕迹。

故人已去，若碧雲天覆滅，往後連故景，都不再有緬懷的資格。

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緊，伯陽君神色更冷。

另外一邊，祝玄光迎風臨海站了片刻，正欲轉身離去，卻見天上擲來一物。

他伸手接住，卻發現是一把劍。

“我非劍修出身，此物于我無用，權當施舍于你罷了，不必再還！”

雲中遙遙傳來伯陽君的聲音。

祝玄光輕輕一抛，劍虛懸空中，劍身出鞘，卻非一劍，居然有三劍。

三劍同入一鞘，但若凡人以凡眼看，隻能看見這把劍與尋常劍無異，但這三道劍光淩厲非常，甫一出鞘便有澎湃殺氣往外四溢，隻是被祝玄光的氣息牢牢壓制，不敢輕舉妄動。

“這是，擎孤？”

他微微揚眉。

此劍原為金阙天至寶，據說為山河一隅的孤山天柱所化，被人帶至上界之後又以五色燼煉化，成為一把真正的絕世神兵，最後曆經波折，又落入伯陽君手中。

以他用仙印感應的靈力品相，此劍起碼在玉成以上，上無所限。

祝玄光自然也是有得用的法寶劍器，甚至徐無夢的法劍也都給予他了，但這些劍器要麼在先前交手中折損，要麼略遜一籌，應付尋常還可以，但要與仙界頂級戰力交手，總歸有所欠缺。

擎孤的存在，恰好彌補了這個缺憾。

他隻是沒想到，伯陽君竟舍得以擎孤相贈。

“那祝某就卻之不恭了。”

此言一出，聲沒人息，伯陽君似已去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