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想說個更為妥帖的形容,可想了半天,也隻能想到詭異二字。
陳淩波:“再往前,不知還有什麼在等我們。”
驚秋:“師兄,真不能動手嗎?我自入城以來,就覺得渾身難受不自在。”
陳淩波:“你想怎麼動手?”
驚秋:“直接把這座城毀了啊!這些人都是假的,他們也早已死了,隻是在歸墟裡虛幻成影,夷平這裡,不就清掃幹淨了?”
陳淩波隻搖頭:“沒那麼簡單。”
謝長安:“這座城,也是有結界的。”
驚秋不信邪,以指為劍,朝前方那個化成梁翁面容的無臉人背影劃下。
他的動作并不淩厲,去勢也不算快,手甚至還未落下,無形之氣就自腳下掠去,直接将那人劈開,非但如此,一條直線貫穿半城,連帶那人身後的人們,以及盡頭的城牆,悉數被剖為兩半!
但還沒等驚秋得意,裂縫重新彌合,一切恢複原狀,毫無痕迹。
白序若有所思:“結界,就是這座城裡的每一個人,每一件東西。”
謝長安:“甚至是每一粒塵土,肉眼所見,皆為鎖界。”
陳淩波:“你們有沒有感覺,身上的靈力正在流失?”
驚秋:“有,自打從雙月崖下來,便是如此。”
陳淩波:“結界維護這裡微妙的平衡,也在壓制我們的靈力,但這結界也不知是幾個下界在毀滅時天然形成,還是人為布下的,看來我們需要暫時分頭行事,趕在靈力流失殆盡之前得到結果。”
謝長安點點頭,她也正有這個想法。
陳淩波:“我們的靈力應該還足以撐過一個黑晝,看完這場萬鬼遊城,那就等下一個晝夜來臨前,在城中最高那座七角塔集合,如何?”
衆人自然沒有異議,但既然是分頭行事——
驚秋:“靈均,你與我們一起跟蹤那個無臉人吧,我剛在他身上下了追蹤術。”
謝長安:“梁翁與我昔日有故,我欲從他身上追查,我們分頭找吧。”
驚秋:“那我與你一起吧,小朱或白序可以和師兄去!”
陳淩波:……
小朱冷着臉:“我要與靈均一起。”
白序:“我也要與靈均一起。”
少了個小绛,因為她落崖之後便徑自離開了,衆人也不知她往哪去。
幾人大眼瞪小眼,場面一時僵住了。
謝長安:……
若說驚秋好相處,可能是因為自己多參與讨論了幾句,又或者他們師尊平日與無為宮有些往來,方才主動邀約,小朱和白序又是為何?
這五人素昧平生,途中彼此互相觀察審視也是情理之中。
但謝長安看來看去,越看越覺得小朱很怪。
不僅怪,還有一絲熟悉感。
她看小朱時,小朱也正好望過來。
對方嘴角微微翹起,冰冷雙目甚至露出一絲笑意。
謝長安眨了眨眼,似乎有點明白,但又不太敢相信。
因為她至今從未想過除了自己,當時還有人能通過天門,陰差陽錯在上界活下來。
當然,小朱此前想必也不知道,隻是謝長安容貌與從前相似,說話語氣也很熟悉,故人能認出來并不奇怪。
“既然如此,我與小朱一起吧!”謝長安主動道。
白序堅持:“我也要與你一起走。”
五個人,多出一個落單,确實不大妥當。
陳淩波不想再耽擱時間,見狀拍闆:“那白序仙友就與你們一起吧,時間不多,靈力還在流失,我們須得盡快了!”
說罷他不由分說扯着驚秋離開,兩撥人暫時分道揚镳。
老翁站在旁邊,從頭到尾看着他們對話,既無動作,也無反應。
直到謝長安對他說:“梁翁,離家多年,我也想念阿娘與兄長了,卻又不太敢見他們,勞煩你帶我回去看一眼吧。”
他這才像突然活過來:“是了,你們家還新修了屋子,跟我來吧!”
老翁在前面帶路,謝長安三人跟在後面,她正尋思找個什麼借口跟小朱單獨相處片刻,好印證她的身份。
白序卻冷不丁先開口了:“謝長安。”
謝長安:?!
那一瞬間,她臉上罕有地流露出一大片空白。
其他兩人都沒笑,因為他們的震撼也不比謝長安少。
她看了看白序,又看了看小朱。
“朱鹮?”
小朱點點頭:“事急從權,回頭細說。”
自打認識之初,朱鹮就說過,自己為劍靈所化,男女于他而言不過是皮相幻變,但眼下看見他果真變作冷豔少女,謝長安還是有些不習慣。
然而不習慣之餘,難免欣喜激動,因為她本以為自己要孤軍奮戰,如履薄冰,誰曾想突然間竟多了個朱鹮。
“你……罷了。”她看向白序,“你又是誰?”
朱鹮好歹還有一絲絲熟悉感,但這紅綠衣裳,面目陌生的白序,她就真是認不出來了。
白序沉默片刻,不情不願:“我是碧陽君,這是我的本名,白序。”
朱鹮:?
謝長安:……
尴尬而長久的靜默在三人之間萦回。
謝長安和朱鹮打量白序,眼神有些詭異。
時至今日,他們早已明白,當日能穿過天縫來到上界,必是因為神魂不受限制,而肉身不行,那麼衆人現在能站在這裡,也就意味着必須“借屍”,謝長安借了靈均的軀殼,朱鹮本身是劍靈,興許還方便些,那碧陽君……
白序歎了口氣,主動打破沉默,解釋道:“這衣裳不是我想穿,是化形太匆忙,隻能以本體為衣。”
謝長安遲疑:“可你,不是人修嗎?”
白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被戳中自己完全不想提起,卻又不得不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