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嘈雜的柏油馬路上,車輛如織,筆直寬闊的道路兩旁,高樓林立。一輛白色的大耳狗正迎着北風躍躍欲試,急速穿梭在這座鋼筋水泥的森林之中風馳電掣。
……這,僅限于裴大少的想象。
真實情況是,在雍畿“永遠都在修路,又永遠都在擁堵”的debuff,疊加因江邊龍舟活動過于熱情而導緻的臨時交通管制下,信号燈根本不管用了,誰也别想跑起來。裴不應來時還隻是車堵,返程連電動都寸步難行。
他們從濱江壹号出來後,至今也就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吧。
熱成狗的裴大少覺得自己快要融化了,癱在車上完全不想起來,但最後還是堅強地回頭看了看側鬥裡的侄子。這大概就是成年人吧?明明自己已經千瘡百孔,卻還是會自然而然地擔心更加需要照顧的孩子……
突然cos哲學家的裴大少現在主打的就是一個後悔,後悔為什麼沒有開車,雖然同樣是堵,但他們可以堵在路上吹空調啊。
小朋友反倒沒覺得這樣的烏龜爬有什麼不好,他隻是仰着仿佛沒什麼脖子的小腦袋,與半死不活的小叔一個對視後,不緊不慢地從他新換的小蘑菇背包裡,拿出了一個充電款的手持小風扇。咔咔咔三下,就調到了最高檔。
小風迅速吹在了小朋友肉乎乎的臉上,就像是吹着一塊任人搓扁揉圓的面團。小朋友無師自通地開始對着風扇“啊啊啊”,感受變調的快樂。
裴不應告訴自己,他一點也不羨慕,因為這個天氣要吹也特麼吹的都是熱風!然後,他就感覺自己的腰際吹來了一陣小風,不大,但很持久。
顧臨臨對小叔露出了一排仿佛小米粒的白牙,好朋友之間要學會分享。
裴大少差點淚灑濱江,他心裡有我!
小貓咪心裡有沒有小叔不好說,但至少他對這個世界是充滿好奇的。他樂此不疲地轉動着頭盔上的小熊耳朵,一會兒吹着小風扇看看左邊同樣帶着小朋友騎自行車的媽媽,一會兒又看看右邊……右邊的隊伍稍稍動了一下,一個騎着哈雷的哥哥便絲滑停了過來。
當然,小貓咪是認不出什麼哈雷不哈雷的,他隻覺得隔壁哥哥的電動車好像比他們的大,也比他們的高,還比他們的黑!連叫聲都轟轟的。
肩寬腰窄的哥哥身體向左側微微傾斜了一下,就用那雙大長腿支住了這輛一看就很重、很龐大的鋼鐵巨獸。
裴不應本來腎上腺素作祟,還有點眼饞隔壁的哈雷來着,一看就知道,概念新款,黑色塗裝,流暢的線條動起來就像黑武士似的。他不是買不起,而是家裡根本不讓買,鑒于他父親就是死于飙車意外的曆史原因,他可以收到爺爺送的半億房産當十八歲的生日禮物,卻絕不可能買到一輛屬于自己的公路摩托。
這大概也是為什麼自己會放着跑車不開,經常掃電動的原因吧,這何嘗不是一種cos呢?綠色大粽子又深沉了。
是的,裴大少至今還穿着他的粽子服呢。不是不想換,而是他的腦容量不足以支撐他想起來,他完全可以在表哥家換一套再走。
然後,裴大少對摩托小哥的欣賞也就到此為止了,愛恨就在一瞬間,當對方把黑色頭盔上的擋風鏡推上去,露出了鏡片後讓裴不應再熟悉不過的死人臉時,裴大少的心情便實現了兩極反轉。
看到對方的身影時,他就應該覺得有點不對勁了,沒想到冤家路窄,還真的是他!
李譽,李家老頭好不容易才在晚年得來的寶貝幺兒,裴不應最讨厭的人沒有之一,彼此之間的仇恨不共戴天,最早可以追溯到兩人的幼崽期。
裴大少第一次回國,李譽這傻逼被家長帶着上門來拜年,一見面,就搶走了他的金箍棒!
李大少銀灰色的挑染碎發在頭盔後若隐若現,等看清楚隔壁撅着個腚在大街上丢人現眼的白癡真是裴不應後,兩人的雙眼就在灼熱的空氣中不期而遇了。李譽接下來的反應,那自然是毫不猶豫地放下擋風片,完全無視對方,直接把頭又給扭了回去。
裴不應:“!!!”李譽是故意的吧?這傻逼絕對是故意的!
李譽沒回,因為數個交警已經成功取代了信号燈,也不知道怎麼指揮安排的,反正這個漫長的隊伍終于是動了起來。
哈雷一個借步,就在川流不息的車隊中流暢遊走了出去,沒有半點猶豫的一騎絕塵,隻給他們留下了一個就像李逼王本人性格一樣讨厭的背影。
至少裴不應是這麼覺得的。啊啊啊,會騎摩托了不起啊?“去死吧你!”
髒話說一完,裴不應就後悔了,倒不是因為他是一個多麼講文明懂禮貌的好寶寶,而是他旁邊正坐着一個貨真價實學說話的寶寶。裴小叔一臉驚恐的側頭,就好像在說“不要學”,臨臨大王也無辜的看了回來,就好像在說“已經學會了哦”。
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事莫過于此,在鹦鹉和小孩面前說不文明的話,自己的心是幹淨了,但對方的嘴卻要髒了啊。
救命,我哥真的會殺了我的啊啊啊。
李譽這傻逼必須負全責!
可惜,裴大少隻會賣萌的大耳狗,終究是追不上百萬哈雷的。在李大少早不知道多少年就已經擺脫了堵車的困擾時,裴不應和顧臨臨才好不容易趕到了江邊。
黃花菜都涼了,龍舟比賽隻看到了個尾巴,還是李譽的戰隊赢了。
可去……
你大爺……
“他算哪塊小餅幹?!”裴不應二十幾年纨绔大少的人生,好懸死在詞彙量不夠,差點憋死自己上。他如此反應,自然引來了一衆自己人的矚目,大家的眼神統一來形容就是“你是誰?你文明的讓我覺得好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