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在尋找記憶,在家人和枕邊人勾勒出來的和樂融融的生活裡當了一年的“傻白甜”,直到有個陌生男人冒出來,給她講了故事的真實版本。
黎湘盯着鏡子裡的自己:“留了這種證據,大家都跑不掉。”
這是女主角的台詞,發生在一場與她有關的爆炸案之後。
然而這一刻,黎湘的腦海中閃現的卻不是劇本中刻畫的場景,而是十二年前的一個雨夜。
大雨磅礴,雨聲蓋過了一切,也迷花了視線。
雨中的她,臉頰發麻,那是被打的。
膝蓋磕在地上,卻感覺不到疼。
她渾身都冷,腦子裡空白一片,時不時跳出來的唯一念頭就是——我不認命,絕不認!
黎湘輕輕眨了下眼,對着鏡子露出一抹笑容,冷漠的,無動于衷的,卻也是絕望的,仿佛有什麼東西随時要碎掉。
她在笑,但眼神像在哭。
這是她為王垚這個角色設計的“面具”,也是她在視鏡之後,劇方認為最貼合王垚的模樣。
在這之前,原作者“絕望的羔羊”曾發出過質疑:“黎湘不夠冷豔啊,不管怎麼轉型,她還是屬于甜系女演員,差了點六親不認的味道。”
雖然原作者有參與選角的權力,但那票也不是很重要,畢竟版權已經售出,即便是“親媽”也沒有一票否決權。
然而片方卻希望絕望的羔羊針對黎湘的形象,對王垚進行适當的微調,還在微信上拉了一個讨論組。
片方以為,絕望的羔羊當着黎湘的面多少會留點餘地。
沒想到絕望的羔羊卻直截了當道:“你給大衆的熒幕形象太溫柔善良了,很符合主流審美,形象完美,沒有瑕疵。但王垚是有人格缺陷的,她性格裡有瘋狂的一面,走到絕境時她會選擇犯罪。她認為犯罪并不可恥,無恥的是那些牽累無辜的僞君子,這樣的心理你能明白嗎?”
末了,她甚至還開了一句玩笑:“要不你去試試犯個法吧,也許會更容易入戲呢?”
那天讨論組裡的氣氛異常詭異。
直到黎湘用類似的語氣回答:“好啊,等我先去殺個人再來試鏡。”
數日後,黎湘試鏡。
制片人說,感覺遇到了活的王垚。
導演說,就沖這個角色塑造,這部劇穩了。
類似的誇獎,黎湘聽過太多。
絕望的羔羊許久沒有回應,到了晚上,她才在讨論組說了一句:“你該不會真殺人了吧,還真挺像是個理智的瘋子。”
回憶閃現到此,黎湘對着鏡子笑了一聲。
這時,房車的門開了,進來的是負責行程的助理楊隽。
楊隽在黎湘對面坐下,說:“今天沒有夜戲,陳總有個局問你去不去。明天原本安排獨家采訪,但因為趙正翀的案子,那家公司正在接受調查,現在還有另外三家在争取,我們認為宇盛最适合。華生獎那邊又來邀請,雖然隋月的獎項黃了,還是希望你能以頒獎嘉賓的身份出席……”
楊隽一口氣念了七八件事,黎湘掀起眼皮,隻說:“訪問和頒獎典禮都推掉,這個月的局我都不去。還有别的麼?”
楊隽有一瞬間的遲疑,直到黎湘吐出兩個字:“速度。”
楊隽這才拿出一個信封,放在她面前。
黎湘将信封裡的東西倒出,先是挑眉,随即輕笑。
那是幾張照片,有趙正翀堵到她跟前的抓拍,也有那晚靳尋開車撞向安全島,而她在一旁善後處理的鏡頭。
就聽楊隽說:“許炜那邊的數據都清理幹淨了,這些是有人送到片場的,要不要……”
最後幾個字帶了點試探。
黎湘看過來:“什麼?”
楊隽說:“我想……她隻是想要錢。”
黎湘卻搖頭:“這不是她的作風。”
難道另有其人?
楊隽:“那……”
黎湘将他打斷:“許炜和江秋還沒找到?”
楊隽搖頭:“警方已經懸賞通緝了。”
黎湘單手撐着頭,手指扒拉着照片,上挑的眼低垂着,眼光流轉,神色遊蕩,也不知在想什麼。
她的手纖長勻稱卻不露骨,指縫緊密不透光,指甲幹幹淨淨且修剪的隻餘下一道白邊,指尖在照片上敲了兩下,停住了。
擡眼間,她這樣說:“不要去騷擾她。寄照片的人還會有後手,等這個人露面再說。”
楊隽:“好,明白。”
楊隽将照片收拾好,正準備走。
黎湘的手機進來一條微信。
她點開一看,隻有一句:“晚上來接我。”
她回了個字:“嗯。”
随即對楊隽說:“晚上我要出去,給我找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