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安安又是一噎,他到底知道多少内幕?這人實在太狡猾太深沉了!和他相比,以前的那個小王爺可算得上天真爛漫毫無心機的乖寶寶,看來舊人要是落到了新人的手裡,怕是不一定比自己落到吳鏡手裡下場好多少!
再次和小王爺共坐在馬車裡,康安安隻覺得渾身不自在,狹小的空間裡視線動不動便能滑上他的臉,唇抿得緊緊的,挺秀的鼻梁,長長的睫毛柔順地覆在烏黑的眼睛上,她轉了頭,作勢往窗外看,小王爺便挑起眉毛說:“怎麼?覺得不習慣?我記得你以前可是天天和他坐在一起……”
問題可能就在于你記得得東西太多了。康安安心裡暗想。“你和他算是同一個人嗎?”她反問。
“哼。”他側過頭。
怎麼又生氣了?真正一句話都錯不得,好大的脾氣!之前的那個人也常常會生氣,卻是對着别人發火,隻要她一個眼色一個手指頭也就擺平了,對她總是和顔悅色的,不像眼前個人,總是對着她撒氣。
她兩眼盯着車頂發了會呆,心思又兜了回來,想起一件事:他憑什麼要陪自己去找花勝月?這事和他又有什麼關系?
她張了張嘴,才要開口問,不料他卻搶先道,“朱骷髅茶坊後院裡幾個女孩子的屍骨我已命人挖出來,有家人想要的便帶回去自行安葬,沒有人領的也找了處地方重新下葬,并請了高僧做法事安魂。”
“那真是太好了,謝謝你。”康安安由衷地道,這确實也算她心頭的一樁大事。
“還有,郭府被查封了。”
“啊?”她連忙豎起耳朵。
“兩天前有人向開封府上報,郭府擄劫路人入府為奴,還藏了許多的道士擺弄些巫蠱邪術,要知道當今官家最痛恨□□,以左道惑衆更是頭等禁忌,知府大人少不得命人去細搜了一遍,果然查到個滿是屍骨殘骸的地牢。”
不錯,康安安點點頭,賀郎把事情辦妥了。
“其實認真追究起來,事情遠遠沒有這麼簡單,”小王爺看着她,眼裡含着一絲笑意,“最新打聽到的消息是,郭中庸畏罪自盡,因牽扯到官員命案,開封府已将此案上報刑部,估計得派個欽差大人下來專管此事。”
“有人肯認真查就好。”康安安眼睛一亮,郭府的水太深了,區區一個開封府,确實拿不下來。
小王爺乘機細細看了她一會,車廂裡隻一盞琉璃燈,昏黃的燈光模糊地罩在她臉上,線條玲珑秀麗,少了幾分剛性,比白天時顯得溫柔了許多,他頓了頓,輕輕地說:“謝謝你。”
“啊?”康安安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忙看向他,卻見他垂了眼,燈影下兩條長而密的睫毛,臉上似乎有一絲奇怪的表情,不過随着燈光一明一暗之間,晃眼就不見了。
“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多?”她手抵了額頭,有些心悸,郭府的事她隻告訴了小謝和賀郎,因為涉及換魂的秘密,連那個牽扯其中的小王爺都瞞住了,他又怎麼會知道?
“我說過,我記住的事情比你想像中的要多。”他高深莫測地笑起來,眉梢眼尾都是春暖花開的蕩漾意味,迷迷朦朦,卻把她笑得驚心動魄,這人簡直是作妖呢,明明一直是被鎮得死死的,竟然比占據身體的人還洞察秋毫。
馬車停了下來,有人過來掀起車簾,小王爺先下了車,又橫過一條手臂,示意康安安搭着下來,她搖了搖頭才要拒絕,他已經将手臂攔在面前,溫和但堅決道:“我不管你以前是什麼做派,現在我面前,隻能聽我的。”
康安安不悅,說:“不必太客氣。”毫不理會他的手臂,直直而出,小王爺的手便在她鼓鼓的胸前劃了一下,硬生生地被頂開了。
他愣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看着她,後者面色如常,沒有半分被冒犯的意思,完全就是不在乎,站在原地四下打量了幾眼,奇怪道:“你帶我來這地方做什麼?”
這裡白天熱鬧,晚上也不清靜,一溜燈籠點綴在街面上,人影在燈籠底下流來流去,樓閣裡燈火通明,被樂聲曲聲哄笑聲填塞得滿滿的。
擡頭看,頂上一架畫了插花骷髅的血紅色招牌,許久沒人打理了,邊上碎了一條布,在風中飄舞。這不是朱骷髓茶坊嗎?
劉老闆出了事後,茶坊的人早散盡了,賀郎忙着處理一堆事,一下子也沒招到合意的租客,這棟樓成了完全的閑置。門上貼了封條,還挂了把鎖,小王爺揮了揮手,有人上過來用鑰匙打開了鎖。
“在我印象裡,最深刻最清晰的就是這茶坊的後院,連院子裡竹子刨出來的根須都記得清清楚楚。”小王爺眯着眼,看着茶坊後門黑洞洞的出口說。
康安安心想,你确實應該記得這裡,認真追究起來,就在這個茶坊的院子裡,我們才算是第一次正式見面好不好。
小王爺領着康安安,身後跟着兩個侍從慢慢地上了樓,整個茶坊被人清掃打理過了,幹淨整潔,沒有多餘的家具,一樓和二樓基本是空的,上了三樓之後,眼前陡然一亮,整個房間不知點了多少燈,明亮耀眼之中,隻見房間當中一隻巨大的鐵籠子,裡面罩着好幾個人,聽到他們的腳步聲,這一籠子人便朝着他們轉過頭,眼裡滿滿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