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她便發現所有人都到齊了,事實上,這些人從來沒有聚得這麼齊全過。
小王爺、謝子璎、賀郎,甚至是郭珺臣都有一席之地,所有人都坐在位子上,神色之間居然還挺和睦,看上去其樂融融。
康安安怒,心想,好呀!原來他所有人都容得下,就是容不下我呀!
更令她震驚的是,隔了這些日子,賀郎和謝子璎再次見到她,竟然一點都沒有激動或歡喜的表情,尤其是謝子璎,甚至還嫌棄地掃了她一眼,轉頭問小王爺:“怎麼今天把她也帶出來了?”
康安安本來極其期待再次見到他和賀郎,心裡一團歡喜,被他無情無味的一句話,這團喜氣便迅速凝結,梗在胸口處,幾乎氣炸了肺。
小王爺淡淡道:“整天關在房間裡,對身體不利,放心,我叫人把她嘴堵上了,咱們不用聽那些呱躁話。”
謝子璎連連點頭,仿佛同意得不得了。
而坐在康安安對面的賀郎,從頭到尾,連眼皮都沒朝她這裡瞟一下。
一想到之前這兩隻忠犬還圍着她左一聲“姐姐”,右一聲“安姑娘”的搖頭擺尾的黏乎勁,不但如今蕩然無存,滿臉冷漠厭煩,簡直是連路人都不如了,康安安瞪着眼,一方面覺得這裡面肯定有什麼她不知道的誤會,另一方面,吳鏡大人口中的“人間不值得”這幾個字,從來沒有這樣戳心戳肺過。
倒是郭珺臣跳出來抗議,大聲道:“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安姑娘?簡直欺人太甚。”他身體尚未恢複,說了幾句話就喘,身上衣服穿得也比别人更多,一臉病怏怏的柔弱。
賀郎冷冷地喝道:“閉嘴,你才來幾天,知道什麼事?再說,這本來就與你無關。”
郭珺臣又是低頭一陣咳嗽,才罵:“見利忘義的狐狸精,早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
賀郎反唇相譏:“你算是個好東西?連人家的身體都要搶!”
兩個人照例說着說着就要怼起來,謝子璎忙舉杯勸道,“說好了今天大家聚一聚,不管之前恩怨是非,彼此也算相識一場,休要再争吵起來,壞了心情。”
聽他這麼一說,賀郎閉了嘴,端起酒杯抿了口,對面小王爺和謝王璎也互敬一杯。
郭珺臣搖頭說:“安姑娘的嘴還堵着呢,她不喝,我也不喝,要不是安姑娘在,咱們這些人哪會認識,你們根本就是過河拆橋!”
想不到最後站出來替她說話的,倒是這個精魄被趕走的人,康安安十分感慨,心頭一陣翻滾,眼眶頓時紅了。
“你看你看,她又要裝哭了。”謝子璎指着她道,“真是詭計多端,見縫插針的花招不少。”
賀郎直接啐了她一口,“多看一眼都掃興,要不是顧忌這是安姑娘的身體,我早掐死她了。”
“呃……”康安安也不是傻子,事實上,自從兩魄回歸後,她對周圍各方面的感知能力比以前更敏銳,這下她也看出來了,賀郎針對的不是“康安安”,而是在這具身體裡的精魄,她不在的日子裡,吳鏡大人肯定用别人的精魄頂替進來,事後還被他們發現了,所以憤怒至此。
不過,生氣歸生氣,也不必如此鄙視吧?那個精魄對他們做了什麼事?連好脾氣的小謝都炸毛了?
一連串的問題憋在肚子裡,康安安看了看賀郎,看了看謝子璎,又看了看小王爺,苦于開不了口。
說話間下人端上一道道美味佳肴,什麼繡吹鵝、五味杏酪羊、蜜炙鴨子、香螺脍……每一道菜上了桌還要揚聲報下菜名,轉眼各人眼前都布得滿滿當當,謝子璎舉起筷子招呼郭珺臣,“你身子還弱,大魚大肉少吃些,怕克化不動,那碗十色魚羹還不錯,最是養胃。”
小謝才是真不錯,很懂得照顧舊人。康安安低頭瞧着桌上五光十色的菜品,一陣難過,在扳指裡“遨遊”的日子裡,她最懷念的就是人間美食,想不到,現在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她看着面前的食物,眼裡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渴望的神情。
小王爺說:“不許把嘴裡的東西取出來,你們再把她的手綁緊些,就是要讓她知道什麼叫做看得見吃不到!”
“呃……”不知道别人聽了感覺如何,反正康安安覺得他說話的語氣很奇怪。
而坐在她對面的賀郎突然嘴角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像是很辛苦地在克制自己的表情。
郭珺臣又怒:“憑什麼不給安姑娘吃飯?你們安的什麼心?不行,她不吃,我也不吃這勞什子。”他用力把筷子擲在地上。
謝子璎歎:“你不知道,這個人,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安姑娘。”
“你也早不是以前的你了!”郭珺臣怒目而視,“枉我之前還覺得你挺有良心,想不到你竟然為了趨炎附勢,跟着别人一起欺負她!你太令我失望!”
賀郎皺眉:“你搞清楚什麼事情了嗎?你知道她是什麼人?”
“我知道你不是人!所以人間的事不要你管。”郭珺臣本來窩着一肚子火,以一對二,朝着這兩個曾經的下屬狂罵,想不到一覺醒來,世界發生如此巨變,不但自己不是自己,手下另投了主人,連安姑娘都被他們踩在腳下,還跟着新主人一起欺負她。
聽他們吵得不可開交,康安安倒是平靜下來了,反正是個誤會,急也沒用,以後有機會自然會澄清。
她歪着頭,索性看他們吵架。
謝子璎一眼瞥到她的樣子,更生氣,道:“瞧瞧她這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陰險得很!”
賀郎用力點頭:“你看看她雖然說不出話,可眼珠子亂轉,定是在想着挑拔離間的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