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陳默踏進教室,宋歡和秦安已經把修複完畢的瓷器放在桌子上,旁邊是線裝成冊的修複報告。
他們專業窮得摳搜,陳默沒用那100萬買打印機,卡裡的一分一毫都要花在鋼刃上。
于是,兩人隻得去門口,去那間專坑大學生的打印店花錢打印。
彩印是1塊錢一張,一來一回也是筆不小的費用。好在他們裝訂可以自給自足,陳默從前教過線裝書的縫制方法。
本着能省即省,一天省30,一年省下一個億的處事态度,很快,兩個人就把目光放在隔壁的計算機系上。
秦安長得讨喜,嘴甜,說話又好聽,再加上研2學長的身份,以及《遇見國寶》播出陳默的名人效應,不出半個小時,他們就順利的拿到了隔壁打印機的免費使用權。
那是秦安第一次借着陳默的名頭耀武揚威,感覺十分良好。
陳默站在桌前,檢查這兩尊修複完整的執壺。
整體來看沒有什麼太大的缺陷。
隻是他要求嚴格,對兩人的作品皆是按照博物館展陳的需求來看待。
展陳修複,顧名思義就是把一件破損的器物還原至它原本的樣貌,從而達到展陳觀賞的需求。這一點華國和西方不同。
華國的展陳修複是盡可能的,讓觀者看不出修複的痕迹,而西方則用不同色系的材料修複,把修複的痕迹完完整整的展露在觀衆的面前。
展陳修複的步驟繁瑣,先是檢查、拍照,随後用石膏或樹脂材料做型,補足器物缺失的部分,然後用不同目數的砂紙打磨。
陳默對做型的要求極高。
做型相當于是展陳修複的地基,他要求兩人閉着眼睛摸器物,而做型過關的要求是:用手摸瓷器表面和石膏修補的連接處,沒有任何突兀的手感。
對此,兩個人曾煞費苦心的研究。
補足器物的石膏,分為香薰石膏和牙科石膏。
香薰石膏的表面光滑細膩,但是材質堅硬,不好打磨,一旦錯過石膏半幹的“黃金六分鐘”後,造型就基本固定,很難調整。
牙科石膏的可塑性更強,更好打磨與塑型,但表面粗糙,内質疏松,稍有磕碰便會碎裂。
宋歡剛開始修複的時候,她對着兩種石膏琢磨了許久。終于,她想出一個在理論上可行的方法。
牙科石膏做造型,然後在表面糊上一層香薰石膏。這樣既完善了造型,表面又光滑牢固。
她經過多次實驗研究後,發現此種方法可行性及高。
從那以後,兩個人的修複速度大大提升,秦安熱忱地把這個方法取名為“歡歡法則”。
補足器物的造型後,接着是上色與上釉。
陳默很快便發現了問題。
這尊執壺比以往的器物都要大上不少,而上色又是一件精細的過程。
上色的方法大緻分為網刷上色和筆刷上色。
網刷上色的速度很快。舉個通俗的例子來說,類似于牙刷蘸顔料,用手撥刷毛,把顔料彈在白紙上,适合大面積修複。但表面粗糙不光滑,隻适合于青銅器和紫砂器物。
筆刷上色是用柔軟的羊毫毛筆蘸取稀薄的顔料上色。表面光滑,觸感溫潤,但對于手法的要求及高,速度也慢,隻适用于小範圍修複。
眼前的這兩尊器物色澤溫潤,觸手光滑,并沒有網刷上色特有的顆粒感,顯然是筆刷上色。
“你們上色用了多久?”他問。
“整整一天……”秦安嘟囔。
從前他們修複的器物面積不大,筆刷上色倒也不難。可現在上色的面積占器物總體的一半,他們時而出錯。
一出錯就要整個洗掉重來,自然花費了不少時間。
“牙科和香薰石膏可以混用,為什麼網刷和筆刷的上色方法不能?”陳默提示道。
二人恍然大悟。
等陳默教學完畢之後,眼看着到了吃飯的時間。
分完飯,秦安湊上前:
“老陳,進展怎麼樣?”
說着,雙手還在周身來回畫圈,試圖烘托那無處安放的魅力。
“我們是炒作。”陳默面不改色地回答。
秦安的嘴角一僵,他撓着頭,轉身看向宋歡。
宋歡在吃飯,聽到陳默關于炒作的回答後并沒有什麼特殊反應。
可她那句“陳老師愛上聞聞姐是人之常情”,語氣自信又笃定,一副早已看透的兩人結局的架勢。
“老陳,你這樣說,那就給别人機會了啊。”
陳默的手指一頓。
隻聽秦安繼續大聲嚷嚷:
“聞聞姐多好啊!”秦安掰着手指頭,一件一件細數蘇聞青的優點,“聰明、善良、大方、漂亮、年輕、有錢……”
“身邊肯定多的是男生追。”
陳默腉了他一眼:“你要幹什麼?”
“年輕就是資本呐!”秦安得意地向陳默揚了揚下巴,整個人膨脹得像是松了毛的小雞:
“隔壁民選出來的系草,跟我一樣年輕,雖然顔值上差了點兒,但他可是聞聞姐的狂熱粉絲,一直追着我要聯系方……”
秦安沒有再說下去。
因為陳默看他的表情令他無比熟悉。
正是去年,他讓自己手寫上萬字論文的恐怖眼神。
“其實,我覺得聞聞姐不一定喜歡那種毛頭小子……”秦安心虛地轉回目光。
“陳老師,你和聞聞姐的黑詞條上來了。”
宋歡起身走到陳默身邊,把手機遞給陳默。
其實消息從今天一大早就開始擴散。
起初是一個“娛樂圈挖哥”的微博賬号,他說蘇聞青和國家高等人才捆綁組cp炒作,本身是對科研人員的不尊重。
娛樂圈挖哥是博客上挑事的營銷号,靠挑起粉圈的仇恨博取流量賺錢,一般來說上不得什麼台面。
可這條博客的反響出乎意料的龐大。
估計是上升到了一個高度,不僅僅是演藝圈的事情,一些自稱是某某高等學府的學生也肆意批評蘇聞青。
說她三線演員攀上名校副教授的,說副教授被捆綁營銷的,說人家副教授根本看不上她一個雙非畢業的,還有說副教授原本好好做研究,被一塊牛皮糖黏上的。
諸如此類的消息很多,總之都不是什麼好話。
鬧劇一直持續到上午十點左右,直到許存安在博客上發了一張十分抽象的圖片。
圖片是一張的手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