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中東飛到海城需要29個小時。
算上幕後整理,海關,再到酒店服務人員的手中的時間,這件禮服完全可以看作在是秀場光顧一圈後,便馬不停蹄地從中東飛往海城,漂洋過海,最後送到了自己的手中。
蘇聞青的心底有些發酸。
這股酸氣交織着血液,從血管一路升騰到她的鼻尖。
她總算知道陳默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都在忙什麼了。
陳默遠飛中東,她想不到陳默是如何說服凱瑟琳,想不到他如何在琳琅滿目的高定間裡堅定地選擇這件超季,更想不到他是如何在兩天的時間内,在千辛萬難之下把這件裙子送到自己的手中。
目光落在酒店的卧室,她仿佛又回到了南城。
在每個寒冷的夜晚,陳默總是風塵仆仆地趕回公寓。
為自己掖被角的身影,為自己倒熱水的身影,為自己親吻額頭的身影。
身影遍布整個房間,曆曆在目。
蘇聞青的鼻子一酸。
“阿秋!”
她飽含深情地打了個噴嚏。
下午。
Linda拿着細小的刷頭,在蘇聞青的臉部滑動。她斜眼瞄了一禮服,啧啧感歎:
“你是我見過最會養生的女明星。”
在Linda眼裡,女明星是一種死了裝在盒子裡也要美的生物。
冬天穿戲服,在零下幾十度的雪地裡打滾尚且不算,那是敬業愛崗的标杆。
可冬天的紅毯,男明星穿着西裝,秋衣秋褲跟不要錢似的往裡塞,整個人塞胖了一圈也不能滲一絲冷風。
工作室的後期把PS用到極緻,趕在主機冒火星之前把所謂“生圖”放在微博的主頁,引得衆人狂歡。
至于女明星?
通常是沒有“精修”生圖的,全是清晰到不能再清晰,死亡打光,死亡角度,死亡鏡頭下的原相機視頻。
尤其是現在還有個什麼“美女需要露膚度”的說法。
寒冷的天,漏背漏腿的,凍得青紫的皮膚被刷上一層厚厚的粉底,整個人像是寒流的絕緣體,笑容優雅得體,在冷風中高傲地挺直脊背。
好不容易下台,脫離了攝像頭的審判,凍得渾身僵硬,滿臉淚水,然而抓拍的神圖就在這一刻誕生,熱搜高呼:
凍得哭泣!哭泣好美!凍僵的美女最迷人!
像豔屍,隻管美,不管是不是活着。
至于網上,什麼明星穿搭,明星妝容,明星同款A4腰筷子腿,早就過時了。
她大姑家的女兒,非要趕潮流,同款骨瘦如柴的身體暫且不論,也要和女明星一樣在大冬天隻穿一件美美的吊帶裙,還美其名曰:跟着明星穿總不會錯。
“當然,這件是E牌的高定。”
厚重的皮草把冷氣隔絕,蘇聞青笑着回答。
“又是E牌?”Linda手上的化妝刷一頓,凝視了片刻,“這件看風格,應該是凱瑟琳的主筆。”
“你認識她?”
“當然了,老相識。”
“蘇啊。”
Linda歎氣歸歎氣,手上功夫一刻不停歇。她垂眼看蘇聞青勻稱又健康的身體,一向輕快的語調帶了點沉重,像是囑托:
“時尚圈就這麼半大的圈子,一些女裝總是設計得很反人類。但你得記住,藝人需要保持外貌是一方面,但衣服終究是為了人而服務的,演藝圈,除了特型演員,女星再胖又能有多胖?一些衣服塞不下去,那就是尺碼設計得有問題。”
“更何況……設計女裝的人壓根兒就不喜歡女的。”
“那……”
“哦,凱瑟琳除外。”Linda添了一嘴。
“設計女裝,還兼顧保暖,也隻有凱瑟琳這家夥能想得出來。”
“蘇姐,主辦方的座位表已經定下來了。”
正交談着,徐瑤從卧室門外走了進來。
“咱們的位置不錯,在第二排中間位置。”
開春紅毯的觀衆席劃分,第一排是圈内最有影響力的戲骨,第二排是年輕一輩風頭正盛的演員,第三排則是微微展露頭角的小花小生。
蘇聞青略過座位表,2排10号位。
時間過得真快。
去年的這個時候,她隻會被安排在倒數後兩排的邊緣位置。
“禮物準備好了嗎?”蘇聞青問。
“一共20件,”徐瑤遲疑地說,“少了1件。”
蘇聞青輕笑,表情惬意,胳膊一擡便指向角落:
“我穿過的那件舊的,放在許存安的座位上。”
“姐……這樣好嗎?”
“哈,愛穿不穿,凍不死她。”
下午4點,初春紅毯正式開始。
蘇聞青身穿綠色絲絨魚尾裙,斜裁的工藝讓原本厚重的絲絨面料顯得極為合身。腰臀之間,玲珑的曲線被毛茸茸的白色披肩所遮蓋,隻在行走間展露出驚人的比例。
厚重的毛絨披肩最終落在後背和臂彎的連接處,圓潤的肩頭一覽無遺,如光澤飽滿的珍珠,更甚絲絨長裙前胸的那一片澳白。
紅毯綿延數十米。
冷風呼嘯,樹葉被吹得獵獵作響,唯有蘇聞青一人在寒冷中氤氲出柔和的暖光。
紅毯前方有個人影。
蘇聞青眼尖,一眼就認出了那道人影。
陳默轉過身的時候,看見蘇聞青正穿着他寄去的超季禮服。
修長的絲絨魚尾裙如量身定制,腳步娉婷,裙擺翻飛成花,厚重的毛絨披肩把視覺加寬,二者合一,雍容的尊貴感便撲面襲來。
這套高定原本藏在門後,因為凱瑟琳助理的操作不當而顯露出披肩的一角。
在仙氣缭繞的一衆或輕薄或飄逸的雪紡紗裙中,這件絲絨長裙顯得尤為華貴。
也顯得格外溫暖。
它是為蘇聞青而生的。
陳默看到它時,腦海中不自覺地流露出這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