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平原拿被司魂的活人來混淆視聽,賭的就是修士不殺無辜,未曾想來的人是同宗女魔。
“活屍”撲向裴允後背,被李靈溪直接反手絞死。裴允霍地轉身,鮮血正正濺在他臉上,他頓時愕然無言。
姒容的囑托徐徐浮上心頭。
長生印固然是真,可沈煙煙後來修了魔道,魔氣長年累月地熏陶,誰能保證她初心不變?
江玦執劍沖過重重人群,閃躲着四處亂殺的銀蝶弦,又把李靈溪撈了出來。她的臉上都是血,還有未涼的鮮活熱氣。
“沈煙煙。”
“别殺人了,我來解陣。”
這道聲線像冷泉,從李靈溪耳邊擦過,冰凍她滾沸的魔血。
然而她來不及收手,銀蝶弦劃過江玦的手臂,留下一道鮮紅血痕。好在,這血不是全無用處。她的眼睛被刺痛,僵直了身體。
待稍稍冷靜下來,她沉心凝神,尋找怨靈陣的方位。
不久,她睜開眼睛,緩緩說道:“向北三十步,怨靈之來處。”
燕辭秋還在問“什麼”,江玦和裴允已雙雙殺向北面。
怨靈陣可以用淨寐陣對沖來解,江玦一邊以橫雲裂畫陣,一邊以禦靈術解活人身上的司魂符。
靈流環繞中,“活屍”一個接一個倒下,烏紫的司魂符從他們頸後飄起,化為一縷紫煙。随後赤金光束向蒼穹直遞,北極天罡印蓋了下來,捅破魔陣。
夏玉被魔氣反噬,頸間魔紋很快褪去。
李靈溪手裡緊握碎裂的相生環,站在原地,不敢向前。她方才魔核躁動,當着江玦的面殺了人。不知江玦會怎麼看她,難不成她的計劃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麼。
“江玦……”
李靈溪竟有些手抖,心一狠,猛地催動魔氣自損丹府。
她做得天衣無縫,當着江玦的面都沒露餡。昏迷之前,她望着江玦,氣若遊絲地說了一句話。
“我疼。”
江玦的心,竟也跟着一顫。
—
“撲通”一聲,李靈溪墜入無邊無垠的暗夜。
學過怨靈陣的人怎會分辨不出活人死人,隻不過她戾氣橫生,不想克制殺念而已。可看見江玦的眼神時,她還是想說謊——我不知道那是人啊。
江玦會相信麼。
李靈溪在夢裡反複排演,為了把這句謊話說得更自然些。
山茶沏過好幾盞,潺潺水聲在耳畔。
李靈溪醒來,入眼是灰白的天際和枯黃的山尖。她聞到很濃的茶香,費勁偏過臉去看。
此時,江玦背對着她飲茶,裴允在燒火,繆妙和燕辭秋在吵架,夏玉被捆仙索綁在樹上。
這裡是城外,浠水河岸。
燕辭秋嚷嚷着:“我怎麼就不能看了?都說了師兄要拿刀給你挖銀鈴,空不出來手擦血水,我和你不也是師兄妹,避的哪門子嫌?”
繆妙氣紅了臉說:“你恬不知恥!”
少年們顧着吵架,甚至動起手來。裴允說“要打遠些打”,于是他們還真拎起靈劍走去水邊,氣勢洶洶地拔劍“決鬥”。
李靈溪坐起身,津津有味地看了半晌,心說:燕辭秋還是憐香惜玉的,顧念繆妙剛受傷,出劍都沒使力。
江玦仰頭飲下濃茶,轉身向李靈溪走來。
李靈溪心弦一繃,淚眼朦胧道:“江玦,我不知……”
江玦手中那盞茶不由分說地侵入,苦得她眼皮直跳。偏偏江玦還不讓她躲,單手按住她的後腦勺,強勢地灌進去。
“咳……”
甫一松開,李靈溪就咳嗽。
江玦說:“你的魔氣不太安分,見血就會躁動。”
李靈溪咳紅了眼睛,更顯得無辜可憐了。
“我不是故意的,”李靈溪輕輕拽了拽江玦的衣袖,“真的。”
江玦收回衣袖說:“我知道。”
李靈溪問:“那位被救回來的姑娘呢,怎麼不見了?”
江玦說:“你昏迷太久,足以讓我們完成詢問,送她回家再回來。”
李靈溪又問:“她說什麼了?”
江玦把那少女告訴他們的線索說了一遍,李靈溪梳理明白了。
浠水斷流是今年春天發生的事。起初,人們以為是今年天不夠熱,上遊雪山化的水不夠多,以緻浠水斷流。後來,州民聽聞同州以西的甘州如往年一樣迎來了夏汛,甚至還鬧了洪澇,才驚覺情況不對。
同州人沿着浠水向上查探,但由于有些河段地勢險峻,他們過不去,看不見,最終也沒查出個所以然。
再後來,同州開始祭祀祈雨,無果。
不知何時,旱魃降世的流言在同州境内流傳。刺史劉萬旭抓了兩名青年女子,聲稱他們被旱魃附體,要火燒以除邪。
那兩位無辜的娘子被活生生燒死,卻沒能給浠水帶回水流。
劉萬旭又抓了第三個人,就是李靈溪喂給解藥的姑娘,名叫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