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他的路,我有我的橋。
如果他路上的雨是我布的,腳下的橋是我拆的,那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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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妙睡下後,李靈溪望着窗外出神。過不久,她掀窗跳下樓,往燈火通明的主街上走。
街上行人夜不歸宿,廟會依舊熱鬧。走到适才江玦買線團的小攤,李靈溪駐足沉思良久。
魔修遊走于四方,不像仙門弟子有固定的居所。在外遇到魔修不是奇事,但那位戴幕籬的女子魔氣淺淡,見了被楊卓欺負的陌生人還會出手相助。這般行事作風,實在太不像魔修。
李靈溪踱到河邊,遇見楊卓的地方。這裡地上還有幹涸的血迹,是江玦狠踹了那一腳,楊卓嘔出來的血。
那人為什麼要在暗處幫她?若她是煙羅魔修,認得聖女李靈溪的臉,應當上來邀功才對。若她已經投了路平原麾下,就更不可能幫李靈溪了。
可從未聽過魔道散修有除惡揚善的習慣,李靈溪萬分不解。
沉思中漸走漸遠,李靈溪遠離夜遊的人群,進到一條巷子裡。就在她覺得查探無果,要返身回客棧時,巷子深處忽然有幾聲尖銳的哭叫聲傳來。
李靈溪不假思索地往哭聲尋去,腳步輕快如同貓行。
今夜萬裡無雲,皎潔的月光照在地上,不用點燈也能把人和事看得清清楚楚。
李靈溪拐過最後一個牆角,眼瞳猛地一縮,轉瞬間,銀蝶弦已撲飛過去,絲滑地絞斷一個男人的脖頸。
頭顱在地上滾遠,帶出一道鮮紅的血迹。血液噴成了一股血柱,向牆體四濺,場面十分血腥。
角落裡,衣衫不整的少女正渾身發抖。
李靈溪把自己的外衣脫了,随手扔到她身上。換作平時,做到這一步李靈溪就會離開了。但聯想起逍遙縣的幾件怪事,李靈溪心有疑惑,想多問幾句話。
那少女披上外衣,對着李靈溪磕了三個響頭:“多謝仙子救我!”
仙子?
“我哪裡像仙子?”
少女擡頭回話,聲淚俱下:“仙子仁慈俠義,絞殺惡賊于瞬時,這般高的修為和境界,定是仙門高徒才有的。”
李靈溪樂道:“我還真不是。”
少女略微驚愕,李靈溪問她:“你是逍遙縣人麼。”
她搖了搖頭,哽咽道:“我是西州人,姓蘇,家中排行第二。六日前,我與母親去城郊賞秋,突然一夥山匪出現,把我給劫走了。等我醒來,就發現自己被綁在馬車上,那些山匪說,說要把我和同車的女孩都帶去庭州做軍妓!”
李靈溪不禁鄙夷,蘇二接着說:“可還沒到庭州,我就,就被人偷偷拖下馬車,帶到這裡來……”
話說不完,蘇二崩潰地大哭起來。
大虞原有軍妓制,江承宇上位後廢除了,但邊關守軍還在偷偷蓄妓。要說軍妓最少的時候,還得追溯到二十餘年前,廣陵雙星統領虞軍時。現在江武登基,底下官兵又開始猖狂起來,甚至連良家子都敢擄掠。
李靈溪丢給蘇二一枚手帕,蹲下來詢問:“哭沒用,你得說清楚主謀是誰,其他女孩被關在哪裡,我好去為你報仇。”
眼前這位“仙子”雖做着好事,言語間卻無一點體貼人的意思。不知為何,蘇二總感覺她周身散出冷冷朔風,像一塊冒寒氣的冰。
聽了那句有催促意味的問話,蘇二趕緊止住哭泣:“主謀……主謀是誰我也不知道,其他姑娘被關在城外東南面的軍營裡。”
李靈溪起身要走,蘇二爬過來抱住她的大腿,“仙子,我在這裡無親無故,不知怎麼回西州去。”
江玦繆妙就是西州人,可他們最近也沒有要回家的打算。
李靈溪想了想,盤算着現在離天亮還有多久,夠不夠時間去軍營來回一趟,最後妥協說:“罷,我先帶你回客棧,與我同宿一間的是西州來的仙子,你切記,别出聲打擾她休息。”
一聽西州仙子四個字,蘇二哭得通紅的眼睛亮了,帶着些期許小心問:“是雲水門的仙子嗎?”
李靈溪轉身說:“别問。”
蘇二連忙從地上爬起來,不敢多問,跟在李靈溪身後走着。
把蘇二悄無聲息送回客棧房間後,李靈溪再次跳窗離開,直往城東南奔去。
蘇二惴惴不安地在榻上坐着,借月光打量周圍一圈,視線忽地一定,看見一根白金繡雲紋的發帶放在桌上。
真是雲水仙子!
蘇二的心頓時砰砰狂跳,高興得險些叫出聲來。若床上睡的人是雲水仙子,那有沒有可能……與她同行的人是玉骨仙君呢?
倘若江仙君也在就好了,自從五年前分别,她就再也沒能見上江仙君一面。蘇二回想着少年江玦的模樣,臉上悄悄浮起紅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