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玦克制怒意,“你還是,問過她肯不肯罷。”
客棧一層有許多求劍的修士,正吃着早飯,頭頂上突然有兩道強勁靈流飛過。刀光劍影相交,聽聲就知道不是俗物。擡頭一看更不得了,竟然是橫雲裂和照夜紫!
雲水門江玦攜魔女出逃,又跟少陽門蕭凡大打出手,這可是天底下第一大熱鬧。不多時,客棧聚滿了看戲的修士,還有人準備撿鳳箫門賞金。
江玦跟蕭凡過了兩招,擔心附近的同門會趕來,準備先走一步。這時他足下飛過來一把水藍靈劍,正是沈煙煙新得的小雪。
沈煙煙禦劍出現的瞬間,看客們都倒吸一口涼氣,感覺她身上有一股無形的魔力,能把人的喜愛吸引過去。
“怪不得江玦為她死心塌地……”
“換我,我願意為她去死。”
江玦一把攬過沈煙煙的腰,穩當踩上小雪,陰恻恻道:“這不是會禦劍麼。”
沈煙煙扯謊信手拈來:“為了救你,剛學會的。”
—
為防被追蹤,李靈溪帶着江玦去西州逛了一圈,讓所有人誤以為他們西行而去,才調轉方向回華陽縣。
日光溫柔,竹院靜谧如初。
李靈溪試探着問:“你為何把我的香囊要回來了?”
江玦說:“婚姻大事,不可兒戲。”
說來繞去,就是不肯承認喜歡她。李靈溪心裡沒底,幹脆湊上去吻江玦,江玦既沒躲開也不回吻。
她暗地裡質疑:這瑤草仙靈到底管不管用啊?
江玦推開她,“上回裁的衣裳還有兩件沒取,我進城一趟。”
李靈溪冷淡道:“你去罷,我不去。”
江玦也沒要人陪,自己拎起劍就走了。李靈溪坐在美人靠上,看江玦清俊的背影漸行漸遠。
她想,也許因為江玦對草木有天然的辨識能力,不會被瑤草迷惑。可江玦為何會對蕭凡不滿——答案可能是,江玦動心了,但不肯承認。
這完全說得通。從江玦帶她離開逍遙縣開始,她就勝券在握。隻不過雲水人把雙修這件事綁定了婚約,江玦即使再喜歡她,也不願更進一步。
不對。沒有人能徹底抗拒心愛之人,江玦也不例外。
李靈溪決定還是按計劃行事,她就不信江玦無欲無求,真能忍到大婚禮成時。
他們之間原也不會有那一天。
江玦走後,李靈溪歇在矮榻上,不知不覺睡着了。
傍晚冷風穿過竹林,吹進東間茶室。李靈溪察覺身上多了層重量,睜眼看見江玦在給自己披狐裘。
江玦沉默得不同尋常,李靈溪也不知說些什麼好。她的目光越過江玦肩膀,窗已用碧紗擋上,半開窗外,一朵金粉芍藥正盛大開放。
一語不發地用完晚餐後,江玦削了個竹筒來盛水,放芍藥。
李靈溪問:“江玦,你生我的氣嗎?”
江玦顧左右而言他:“新做的裙子很好看,你去試試。”
李靈溪聽話地去試裙子,一席杏白裙系紫黃披帛,如她日常所穿一樣,沒什麼特别。但江玦癡癡看了她許久,直看得無心無情的煙羅聖女也臉紅。
“我是真的不會禦劍,”李靈溪揣測道,“你不會覺得我騙你罷?”
江玦說沒有,李靈溪又問:“那你為何從扶蘇鎮回來,就不搭理我。”
瑤草難道還能起反作用?
李靈溪坐在檐下,江玦不生氣,她先生氣了。
過了會兒,江玦起身走到李靈溪跟前,探手摸她的臉。李靈溪像小狐狸歪頭一樣蹭他,擡眸時眼圈紅了,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
江玦好氣又好笑道:“你打算何時吃符禺葵?蕭凡被你捉弄,下回再見,他肯定饒不了你。”
“我……”李靈溪驚愕,“你早就知道了?!”
江玦俯下身,抵着她的前額,“不早啊,一覺醒來莫名其妙被蕭凡挑釁的時候,我才知道的。”
李靈溪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拒絕道:“我不吃。”
“你确定?”
李靈溪望進江玦的眸子裡,等候他說出或命令,或威逼利誘的話。可她已打定主意不吃符禺葵,江玦說什麼都是沒用的。
然而,江玦沒有再出聲,取而代之的是溫柔一吻。李靈溪愣了,那吻持續深入着,有了攻略城池的意味。
“你還是吃了好,”江玦壓着嗓音說,“我清醒吻你,期望你知道。”
李靈溪心口一窒,連帶身子也變得僵硬。她被江玦攬抱後腰,從美人靠上猛地提起,上半身被迫向後仰着,一呼一吸間全是江玦的沉香氣。
吻至最後,兩人亂糟糟地回房。李靈溪當着江玦的面吃下符禺葵,卻見他眸底溫情更甚,好像符禺葵不是解藥,而是另一味“食之媚人”的瑤草。
兩刻鐘後,江玦起身,李靈溪缱绻萬分地牽住他的手。
江玦問:“怎麼哭了?”
李靈溪哽咽:“你不喜歡我。”
“适才還不夠表明心意嗎?”
“不夠啊。”
江玦手掌又貼上她臉頰,一舉一動皆是憐惜。
“夠了,其他的要成親才能做。到時候,我會把什麼都給你,雲水劍也都教給你,好不好?”
“不好,他們絕不會讓你娶一個魔女。”
江玦想在天桑山姻緣石上刻他們的名字,想要明媒正娶,讓沈煙煙做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倘若不能,江玦要怎麼辦?
“我會努力嘗試,”江玦矮下身子,“即便師父和掌門不許,我也不會放棄,再等等我。”
話說到這裡,沈煙煙再糾纏就顯得過于着急了。她心上漲潮,托了一輪白月出海,擰出翻湧的酸水。
“我可不能等你太久,”李靈溪俯視他,“你别讓我等太久。”
這句像極了嬌嗔的話,其實是李靈溪克制的急不可耐。
江玦握着她的手,笑說:“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