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音覺得,今天一整天,搖光都有些奇怪。
“神君身軀偉岸,還是換小仙在前吧,也方便彼此都看清前路。”
四人一行,看虞家姐弟禦劍,璃音便又心癢起來。
之前一頓買買買,低落的心情也沒能轉回多少,便想着不如看看雲海、吹吹風,興許能恢複得快些。
虞宛言照例不肯讓她上虞姐姐的劍。
于是藍芒冷熠,破軍被搖光召來了兩人身前。
誰讓自己沒劍呢,也隻能與他同乘了。
心底歎一口氣,剛要躍上,不料搖光先她一步,長身飛展,負着手,穩穩落上了破軍劍身的最前頭。
他長那麼高,直挺挺一堵背牆擋在自己前面,那還提什麼看看雲海、吹吹風?
于是便有了先前的那一句。
結果男人不僅不為所動,還回過頭來,眉尾輕擡,向她“挑釁”似的一笑,說:“老師不必憂心這個。”
便緩屈起腿,居然就在劍身上,背對着她,悠悠懶懶地坐了下去,說了句:“站穩了。”
說罷,也不等她回應,便劍訣一起,帶着她,和劍尾曳出的一道絢目流光,向着高處那一片軟白的雲海,直直沖了上去。
隻留給她一個挺峻梆硬的背影,和一個墨發飛揚的、冷淡潇灑的後腦勺。
璃音:“……”
看着男人流暢完美的身形背影,璃音隻覺一口氣噎了又噎。
然而人家都坐下了,這下再沒擋着自己看風景,她還能說什麼?
雲間微涼的霜風一吹,眼眶便又發起脹來,她趕緊仰頭,把這陣熱脹抑下。
習慣了他對自己的任何要求,都無條件說好,不知不覺竟矯情起來了,不過被他駁了一次,帶着潮意的酸楚就湧了上來。
幸而搖光神君畢竟對她毫無绮念,上路後隻管禦劍而行,一次也沒想着要回頭看她一下,沒撞見她這些不想被人看見的樣子。
不過……
有他在前面這樣坐着,雲海翻疊也再難入眼,璃音便也幹脆坐下身來,默默無聲地看他寬闊挺拔的後背,看了一路。
一路上,她不禁慨歎,這男人不愛你了,差别還真是明顯,先前恨不得時時把她在視線裡放着,現在呢,連回頭看都懶得看她一眼了。
所以,慨歎過後,她這一路上,目光來來回回在男人後背上掃着,思索最多的,就是他哪一塊漂亮的背肌上,最适合蓋她踹上去的腳印。
好容易捱到了長雲山上,且生觀前,下了劍,發覺雲海沒看着,冷風倒是被吹了一路,心情非但沒好,還平添了一股氣,變得更差了。
璃音沒好氣,繞過正動作飄灑、悠悠收劍的搖光,重重蹬着步子,看也不看他一眼,就率先往山門去了。
虞宛初瞧了一路,早瞧出不對來了,遲疑了下,還是向搖光挨近了幾步,輕聲細語地問道:“神君,你和夏姑娘……吵架了?”
吵架?應該……不算吧。
前方少女步子蹬得飛快,搖光一面提步跟上,一面想了想,說:“是我昨天惹她不高興,還有些氣沒消吧。”
雖然嘴上說原諒他了,其實心裡還在介意,她生悶氣時慣愛口是心非,這一點,沒人比他更清楚。
想到這,腳下步子不覺加快,三步兩步就趕了上去,向着山門,也陪她快步飛走起來。
——“你就時不時去她面前晃一晃,搔個首,弄個姿,散發一下魅力,注意不管做什麼,别醜就行了。”
文昌說的也不無道理,隻跟在身後,她永遠看不見他,也不會知道他在。
三百年前的她,就很喜歡抱他,說明這副身子,确尚能入她的眼。
所以,要繼續像剛才在劍上那樣,多在她面前晃一晃。
多晃一晃,總有哪次,能晃進她眼裡。
*
璃音被身邊的男人晃得頭有點疼。
本來看見他就煩,偏他今天還穿戴了慕璟明慣束的銀冠,看在璃音眼裡,就更添了幾分可惡。
這無情冷心、高高在上的神君,有什麼資格,穿得和她心裡比世上最珍貴的寶石還要珍貴的少年一樣。
嘴角不自覺抿起,璃音看了眼匾上金漆熠熠的“且生觀”三個大字,氣勢洶洶一擡腳,跨了進去。
卻不想有個更步履矯快的少年,遠遠一見着來人,便飛跑着從觀中迎了出來,且一路目不旁視,觑準了璃音,小動物似的,微低下頭,飛速往她懷裡拱了過來!
璃音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飛撲驚了一呆,還是身邊的搖光眼疾手快,眉心皺起的同時,長臂一伸,便把人在堪堪身前三寸處,攔下了。
少年擡起一雙懦懦的鹿眼,本來委屈得都要哭了,一見攔下自己的是搖光,立時眼淚一收,乖乖喊了聲:“神君大哥哥。”
搖光很快便認出了那雙怯生生的鹿眼。
少年身量又抽高了些,看來這三百年間,修行是不曾懈怠。
于是輕輕向他颔了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