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可累着了?換老奴來背蘇公子吧,”桃紅嬷嬷走到姜雯近前,說着就要把蘇滕飛搬到自己肩上。
姜雯瞅着桃紅嬷嬷一把年紀,約莫就比自家祖母小了十來歲,自是不應,“嬷嬷不必了,我背的動。”
“太子妃莫看輕了奴婢,老奴雖然年紀大了些,但一把子力氣還是有的,”說着嬷嬷已經将蘇滕飛一把拽下,背到了自己身上,“走吧,若老奴累了,再換太子妃背。”
蘇滕飛被拽下來,姜雯這才注意到,已經許久未說話的他,不知在何時已經暈了過去,人事不省。
看來他配藥的計量确實下大了些。
姜雯歎氣,現在實在不适合在原地再相互推脫,聞言也沒再推辭。
後面便由皇後領路,姜雯和桃紅嬷嬷輪換着背蘇滕飛趕路。
皇後對宮中的路極為熟悉,帶的路都是人極少的偏僻路,領着衆人七彎八拐最後進了一間建在宮中的佛堂。
這佛堂似是閑置了很久,也鮮少有宮女來此處打掃,屋檐下布了不少蜘蛛網。
皇後解釋道:“此處是先皇在世時辛建的,陛下登基後慢慢就閑置下來,但陛下在此處地下建了一間地牢。”
地牢!在佛堂下面建地牢?這是什麼癖好?
此刻雖覺得古怪,但都走到這了,姜雯也隻能進去避一避。
“跟本宮來吧。”
皇後在旁邊塵灰的燭台上,取了根蠟燭,用放在一旁的火折子點燃,領着姜雯走到佛堂佛像後頭,在台案上按下一塊石頭,佛像後面的一塊暗闆就被緩緩打開,露出一截階梯。
“慢些,”皇後提醒了一聲。
姜雯背着蘇滕飛極小心的順着階梯下去。
這階梯是向下的,修的極陡,且通道狹窄,僅有兩人寬。
身後暗闆很快重新合上,隻剩前面皇後手中的一點燭光。
昏暗的視線讓姜雯走路更加小心,生怕漏了一截台階,自己和背上的蘇滕飛就要一齊滾下去,摔個四仰八叉。
桃紅嬷嬷似是瞧姜雯走的艱難,但這階梯修的并不寬,不好換人背,身後的桃紅嬷嬷就托了一把蘇滕飛的屁股,為姜雯減輕重量。
暈過去的蘇滕飛迷糊嘟囔:“别摸我屁股呀,”似個受了輕薄但無力反抗的黃花大閨女。
姜雯聞言依靠在牆上哈哈大笑,“蘇,蘇公子,這種情況你就别這麼害羞了。”
“我還沒取媳婦呢,”蘇滕飛此言一出,昏暗的階梯上,姜雯又聽到幾聲“噗嗤”的笑聲。
這兩天緊繃的三人,情緒在此刻宣洩,哈哈大笑着放松下來。
等姜雯依着牆笑夠了,才發現蘇滕飛又暈迷糊了過去。
且因自己笑的太用力,無力支撐他,導緻現在人已經癱在了階梯上。
還好有姜雯堵着,蘇滕飛才沒順着這傾斜向下的階梯滑下去。
最後姜雯和桃紅嬷嬷兩人上下扛着,才将他從階梯上扛下來。
姜雯走在桃紅嬷嬷前頭,昏暗視線内一眼就瞥見一張白玉做的反光圓桌,“嬷嬷,有張桌子,先将蘇公子放哪兒吧。”
“好,”桃紅嬷嬷應了一聲,兩人快步走到桌前,一起用力把蘇滕飛扛上了桌。
這張桌子倒是夠大,蘇滕飛這大男人躺在上頭僅剩了一截小腿耷拉在外面,是個好睡處。
體力即将殆盡的姜雯長松了一口氣。
周圍視線逐漸亮起,打頭的皇後将地牢内設的燭盞一一點燃。
姜雯這才轉身瞧清這個地牢的構造。
地下被挖出了一塊方型地形,前頭一半設置了一間牢房,一半靠牆放置着各種可怖的刑具,有些刑具之上,還能瞧見幹涸的暗紅血迹。
方才将蘇滕飛放上去的那張白玉桌,似是這地方的唯一淨土。
姜雯眉頭微皺,“母後,陛下怎麼會在佛堂之下,設一間這樣的地方。”
姜雯話音剛落,那牢房的門突然被猛地撞擊了一下,吓了姜雯一跳。
擡眼望去,初看姜雯還以為裡頭關着一頭野獸。
牢房内設有一張木桌,說木桌也并不準确,因為那桌子極大且厚重,反倒更像是屠夫攤子上的案闆。
地牢裡那玩意就是從案闆下面竄出來的。
隻是哪個角落光線昏暗,姜雯一開始都沒看到哪裡還有這野獸。
“嗬嗬嗬”。
直到低沉的喝氣聲傳來,姜雯立即愣在原地,才察覺這野獸是人!
之前被拐時,姜雯見過舌頭被剪的一個孩子,他說話說的并不清晰,隻能拼盡全力發出一些氣音。
現在這人,就如同當初那孩子的情況一樣。
她披頭散發,渾身惡臭,手腳着地在地上爬行,若仔細看,她的手腳都是朝反方向扭曲的,爬行時依靠的是手腳的軀幹。
因此一開始才會被姜雯誤認為野獸。
她用兩側肩膀撞擊着牢房門,瞧着模樣,有點像在讨食。
姜雯驚的後頭幾步,顫聲問道:“母後,這是誰?”
“吳喬兒,喬貴妃,”皇後靜靜說着,她背對姜雯,在牆壁處那堆刑具中挑揀着東西。
姜雯驚訝出聲:“喬貴妃!她還沒死?”
姜雯以為皇後說的陛下當年在姑姑去世後血洗前朝後宮,也把喬貴妃給算進去了。
現在看來,喬貴妃不僅沒被算進去,還一直被困在了這間地牢裡,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這種不見天光的長久折磨,想必比死還要更加折磨人。
姜雯眼睛下意識瞟向喬貴妃時,身上忍不住的戰栗。
“雯兒,不要害怕,”皇後緩緩走到姜雯身後,手搭在姜雯肩上安撫道:“她今日就要死了,這般苟活于她而言,死亡也是解脫,這就權當替姐姐積德行善了,以姐姐的性子,想來也不願看陛下如此瘋癫。”
姜雯感覺這話怎麼哪裡不太對勁,“母後... ...”
一張繡帕從後面罩上來,緊緊捂住了姜雯的口鼻,姜雯下意識死命掙紮。
姜雯能感覺到皇後的手定被自己撓出了血,但姜雯此刻才知道,皇後的力氣竟然如此大,任由自己如何掙紮,也無法掙脫。
姜雯伸手向桃紅嬷嬷,希望她能幫幫自己。
“皇後娘娘,”然而桃紅嬷嬷隻顧滿目憐憫的瞧着皇後,絲毫不管姜雯。
“雯兒,若是你和子沐的孩子未來能夠繼承大統,這算不算一切回到正軌?那本該是他的位置,應該有你們姜家的血統。”
皇後的話悠悠傳入耳中,姜雯腦子已經開始暈眩,卻還能意識到,他指的是姑姑哪個一出生便早夭的皇子。
熟悉的感覺襲來,姜雯好似夢回在大街上,被人販子下迷藥拖進巷子裡時,自己也是這般漸漸無力掙紮,再睜眼時,便是滿是血迹的地牢。
姜雯想,這一次,不想睜眼再見到地牢。
可此處,偏偏建有一座地牢!
同樣的血迹斑斑,同樣的惡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