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雯說的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李姝聞言一腔訓兒之心都熄了大半，長歎口氣，與姜正淵對視一眼。

“為娘又如何不知老三有本事，可你爹現為太尉，你大哥年紀輕輕便是将軍，而你又入宮做了太子妃，那日老三以你爹私印便調動了秦家軍，你讓陛下如何不忌憚？”

“此次陛下未治罪老三私自調兵，就已是開恩了，又怎敢妄想老三封官！”

“若陛下真給老三封官，恐才是陛下要對姜府開刀的迹象！”

姜秦威‘嘭’的一聲，雙膝跪地，“爹，娘，孩兒知錯。”

三子骨子裡是有股傲勁的，此刻見他跪地，李姝和姜正淵立即上前去扶，李姝眼裡更是泛起了紅。

“你下跪做什麼！”李姝伸手把姜秦威扶起來，就幾掌拍在姜秦威肩上，剛起身還未站穩的姜秦威被拍的倒退幾步，卻又很快被李姝懷抱擁住。

“是家中耽誤你了，若你生在别家，哪怕是個普通人家，以你的本事，也可入朝為官，為百姓謀福。”

“可卻偏偏生在了我們姜家！”

“都怪你爹，年少時風頭太盛！緻使你都不能露鋒芒。”

李姝對三子說着平日鮮少說的别扭話，手上就遏制不住有點小動作來分散别扭，才能繼續将别扭話說的順暢。

李姝越發替三子委屈，扭身又一掌砸在旁邊的姜正淵身上。

受了一掌的姜正淵立即附和道：“對，你娘說的對，都是爹的錯。”

“好了，”姜雯出言打斷道：“再錯來錯去的，不是将過去做的所有事都給否定了？”

“爹爹為國為民打退外邦奪回失地，大洲子民誰人不感念爹爹的好？二哥此次剿滅吳柳奪回皇宮立頭功，一槍挑破宮門的威武事迹，現在坊間百姓都很贊揚。”

姜雯走到姜秦威身邊，柔聲道：“三哥，誰能料到吳柳後手在陛下身上？錯也不全在你，莫将所有人的性命都系在自己身上。”

兄妹四人，除那早逝的二哥，就屬姜雯與三哥姜秦威關系最近，也屬姜雯最知姜秦威的心思。

他最悔的不是行了此事卻未封官，而是露了自己的野心和本領，恐給姜府招至禍患，更意難平因顧及皇帝而未沖殺入宮，緻使吳柳斬殺而喪生的清官及家眷。

姜秦威方才憋回去的淚撲簌簌落下，擁住知心的小妹不發一言。

姜正淵能容姜雯遇到事時偶落幾滴淚，卻不容自家男兒在自己面前哭唧唧的。

姜正淵一把扯開姜秦威的手，将姜雯動作輕柔的撈出來，而後一掌拍在姜秦威肩上，肅穆道：“男兒有淚不輕彈，給我把眼淚憋回去！”

姜秦威聞言立即擦幹了臉上的淚，眨眼便恢複了情緒，恍若方才感傷落淚的是另一個姜秦威。

姜正淵滿意點點頭，“人生誰不曾行差踏錯，有懊悔之事，當年你祖母送你姑姑入宮時... ...”姜正淵突然停嘴，擺了擺手，“罷了，不談那事，總之莫困于往事，該向前看，如今的太子就很好，下一任皇帝未必會如此芥蒂功高大臣，你入官一事倒也未必全然沒有希望。”

談到秦澤安，姜雯莫名一愣，特别是衆人不約而同看向自己的眼神，姜雯尴尬的眼睛亂瞟，突然瞧見不知何時來，站在不遠處的祖母。

今日真是巧了，一家人不約而同都往自己院裡鑽。

姜雯出言喚道：“祖母，您來啦，怎的沒容人通禀？”

祖母由丫鬟攙扶着走近，“你院裡丫鬟說大家都來你院裡了，我想大抵是在談事，就不想突然驚擾了你們。”

方才不知娘親聽到多少的姜正淵縮了縮，不敢頭個說話，怕娘親埋怨自己和小輩講不好的往事。

倒是李姝同姜雯一起快步上前攙扶，“娘，你身體如何？”

“今日倒是好多了。”

攙扶着祖母在院中小桌旁坐下，衆人這才一一入坐。

衆人落坐，祖母掃了眼桌上除了姜雯和李姝，姜家幾個男兒身上多少帶點傷的一圈人，才用着老年人的溫吞語速說道：“一家人還一個不少就是好的，其他的，不多求。”

衆人一起應聲：“是，祖母。”

祖母扭頭看向姜雯，将她柔軟細膩的手，抓在手中來回揉搓，“這幾日，苦了你喽，小洛汐也是真長大了。不過祖母說還是快将院中哪位郎中遣回去吧，日日啰裡吧嗦，擾的我念經都煩。”

姜雯笑問：“祖母知道啦？”

祖母呵呵一笑，“就你們幾個小屁孩兒，撅個腚，祖母都知道要往那邊放屁！”

話落，祖母眼睛定格在姜秦威身上。

姜秦威身形一顫，那日去看祖母時，自己偷摸摸進佛堂的身影，在此刻全然暴露在一雙渾濁滄桑的眼睛下。

可祖母并未說什麼，很快轉開了視線，輕柔捏着姜雯的手，“你在祖母面前說謊時，總不敢看祖母的眼睛，自小便是這個毛病，現在這麼大了，也還是如此。”

姜雯羞怯低頭，晃了晃祖母的手臂，“祖母~”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你了。”

姜雯這才擡起頭問：“今日一家人都在，不若就在我院中用膳吧？”

“好。”

姜雯招來錦繡吩咐：“快去小廚房吩咐一聲。”

“是，小姐。”

隔了許久，一家人又坐在一起用膳，在祖母不斷講着每個人兒時趣事下，臉上又重新挂起了笑意。

用膳後歇坐一會兒，祖母便要回院去，睡會兒午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