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雯跪在佛前,如當年的祖母一般,祈求家人安康。
可姜雯倒也不同,她心中無佛。
姜雯起身拜别懷仁方丈,由錦繡扶着往後山僧舍去。
姜雯耳朵仔細向後去聽,隻聽的見樹葉沙沙聲,其餘一概未聞。
後頭的善緣小和尚瞧見一個人影在樹上跑,跟在姜雯身後,以為是壞人,剛要出聲提醒姜雯,被懷仁方丈阻止。
“師父,姜小姐身後跟個人。”
“嗯,莫言,莫管,那是能讓她靜心的人。”
“哦,”善緣恍然大悟,“那是安公子嗎?”
懷仁并未回答自己徒弟,隻念了句佛語,“南無阿彌陀佛。”
晚上已要上塌休息,姜雯都再未見異樣,差點以為自己想錯了,躺在床榻上就閉上了眼。
過了亥時,漆黑的院内,一道黑影從屋檐上翻下來,路過鴿籠時,把懷裡的黑丫放了進去。
“咕咕”兩聲鴿子叫,把淺眠的姜雯喚醒。可姜雯依舊閉着眼,并未睜開。
關上的窗子被劍刃撬開,一點點往外拖,将窗戶支起,一個身影翻身入内。
秦澤安在姜雯塌前駐足片刻,目光深深落在姜雯臉上,可不知是哪裡露了破綻,他竟轉身就翻窗跑了出去。
“站住!點燈!”
姜雯聽見秦澤安逃窗的響動,立即起身喊道。
秦澤安在窗外猶豫半晌,等來隔壁屋聽見響動,迅速趕來的錦繡,“小姐,怎麼了?”
錦繡借着屋外月光,瞧清貓在姜雯屋外窗下的秦澤安,頓時停住腳步,撓了撓頭,“我太困了,還是回去睡吧。”
秦澤安原地呆愣半晌,才慢慢站起身,又打算從窗戶爬進去。
秦澤安上半身半挂在窗上,擡頭與塌上的姜雯四目相對。
“太子殿下做小人莫不是做慣了,正門不走改爬窗。”
秦澤安滿臉尴尬,但極為聽話的退了回去,改為開門進屋,而後熟練的在屋裡找到蠟燭位置,給點上火光。
盞盞燭火照明,屋内瞬間清晰。
姜雯看着一身黑衣的秦澤安,淡淡道:“我還以為,你還要躲着我。”
秦澤安站在蠟燭旁邊尬笑,本來是要躲的,這不是被發現了麼。
“怎的突然回來了?邊關如何?”
秦澤安笑不出來了,但還是老實巴交回道:“有爹和大哥。”
姜雯被驚的瞪大了眼。
秦澤安趕緊解釋:“是勝戰後,我才回來的,不過打掃戰場和整軍歸京交給了爹和大哥,消息還沒傳到京中罷了。”
姜雯松了口氣,但仍舊道:“私自歸京,乃是大罪。”
大洲勝戰後,将領應先上報皇帝,得皇帝準許後,才可跋涉回京受封。
秦澤安無所謂道:“夫人不是說,父皇快死了,不若讓他死的更快一些,就沒有這些事了。”
姜雯一愣,看向秦澤安。
秦澤安被越看越慌,小心翼翼湊近姜雯,認錯道:“夫人,我錯了,我不該那麼說,我以為你知曉... ....”
“知曉什麼?知曉你帶着目的的接近?知曉你利用姜府勢力調查吳氏罪證?知曉你鼓動我三哥同你一起設局吳柳?知曉你溫文爾雅,心懷天下是假,心狠手辣,百般算計才是真。太子殿下比之當今陛下,有過之而無不及?”
秦澤安注視着姜雯的目光仿佛被言語刺痛,腦袋越來越低,不敢再與姜雯對視。
可姜雯忽然就想這雙眼睛看着自己,起身一把将秦澤安撈起,卻不慎扯動左手結痂的傷口。
“嘶~”姜雯倒吸一口氣,擡手捂上手臂。
“扯着傷口了?”秦澤安立即撈開姜雯衣袖查看,隻見原本已經結痂開始愈合的傷口,疤痕裂開一條小縫。
秦澤安眉頭皺起,“藥呢?”
姜雯伸手指了指床櫃。
秦澤安立即去翻藥出來,給姜雯塗上,“本就不會武,你這麼聰明,就不該讓自己身處險地。”
姜雯看向秦澤安,就知他已在邊關得到了京中全部消息,“得到我受傷消息,才這麼着急趕回來的?”
秦澤安微微點頭。
姜雯頓時不忍再責難,可卻被秦澤安那一句弑帝的話吓到,“秦澤安,人之好壞在行不在心,不論你心中如何計較,有些逆人倫的事還未做就不算壞,非善心并不是壞事,但看行事如何。前幾十年你做的得當,那便一直做下去,就當是為我。”
秦澤安替姜雯塗藥的手微頓,略帶希冀道:“若你可諒解我,不若伴我一世,且看我做不做得個明君?”
姜雯聞言好笑,伸手擡起秦澤安的下巴,“做什勞子明君,多累!我隻要你不背離人性,不要做會令自己後悔之事罷了。本就從未怪你,隻覺原來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也有令人心憐的過往,本想好好疼疼你,可你這變扭鬧真久,竟一面也不願見... ...你可知人生短短幾十載,你浪費了我多少光陰?”
昏暗燈光下,隻見太子殿下的瞳仁微顫,“對不起,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