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禮,你過來一下。”
在那件詛咒師襲擊事件後的第三天,我在從操場跑圈回來後,被夜蛾正道叫到了辦公室,他很認真地告訴我:“一會有總監會的代表過來問你些細節。”
“嗯?”我眨眨眼,“上頭是還有什麼疑慮嗎?”
夜蛾正道搖搖頭:“那倒沒有,他們過來主要是過來詢問悟,畢竟現場都是他的咒力殘穢,需要走一遍流程。”說着,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歎了口氣:“如果你有什麼要求,可以借此提出來,他們都會盡量滿足。”
夜蛾正道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複雜,我知道他不是在擔心總監會來人這件事,有五條悟的存在,上頭不會不識趣地抓着已經蓋棺定論的事件不放,夜蛾正道真正發愁的對象是我——或者說我的母國。
總監會的代表之前兩天左右的時間都沒動靜,就是在忙着開會讨論這事吧,若我想要找大使館借題發揮,那事态就能直接升級到外交事故了。
所以,總監會特意來複盤事件全貌是假,想安撫我别告狀是真啊。
我對着夜蛾正道擺出一個ok的手勢。
“沒問題,我知道了。”
夜蛾老師擡起手掌揉了揉我的腦袋,“這也是一次機會,更多的補償我也會讓校長提議的。”
“太好了,請一定要讓他們肉痛!”我小海豹鼓掌狀,“比如,咱們學校是不是可以安裝一下整體的電腦網絡之類的?這樣我就不用每次網上沖浪都要去網吧了。”
“…不,這個要求大概不會被同意的。”
“為什麼?”
夜蛾老師好努力,居然還給了個看似像樣的說法:“上頭的人總是很容易透過表象看到背後的很多問題。”
我動作一頓,愕然道:“包括學生們有可能堕落成網絡廢人的發展嗎?”
夜蛾正道:“……”
他似乎已經習慣了我時不時會冒出兩句暴論的個性,非常精準地吐槽:“很好,你這一句話直接把他們的思想境界拔高到從未有過的地步了。”
“思想高度哈哈哈哈哈!”
我回過頭去,看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辦公室裡的五條悟,他整個人都把自己陷在夜蛾老師的皮套椅子上,一條腿搭在辦公桌的桌沿邊,一條腿則是挂在扶手的位置,原本坐姿十分嚣張的大少爺在椅子上捂着肚子笑成一團,如觸電那般亂晃。
顯然,夜蛾老師的捧哏非常成功。
這人好像要笑得背過氣了,足足花了好幾秒的時間才慢平息了下來。
“他們…哈,若是有那樣的思想高度,也不會一代比一代更蠢。”說着這話的人用指尖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生理淚水,不同夜蛾正道還給上頭挽尊的做法,他直接指明申請不通過的答案,“那些老東西不認為網絡這種東西是咒術師的必需品,按照他們的腦回路拐過這個彎,起碼需要幾年吧。”
“原來如此,就這是老齡化圈子的悲哀啊。”我陷入沉思。
“是唷。”五條悟端着下巴,清冽的少年聲線攜帶着幾分薄涼,讓人想起玻璃杯裡的冰鎮氣泡水,冒着難以被忽視的冷氣,他義正言辭地吐出毒液:“聳肩縮背,老朽無能,命不久矣,做什麼事都能散發着腐臭的熏人氣味,哎呀,要是也能跟換家電一樣把壞掉的部分換了就好呢~”
夜蛾正道對他的說法也沒什麼異議,隻是瞥了眼他亂搭在座椅上的腿:“……悟。”
五條悟:“是是是,坐有坐姿是吧。”
大抵是平時被叨念太多次了,剛剛拽得六親不認的白發少年兩腿一收,重新站好的時候手還插在衣兜裡。适才那種漫不經心所流露出的鋒芒被他半遮半掩藏在眼底,而他本人以一種看似乖巧又收斂的态度在班主任的面前歪歪腦袋,大意是表達自己現在可沒做什麼值得被教訓的事……乖了,又沒有完全乖巧。
“老實待着。”夜蛾正道說,“人馬上就來了。”
十分鐘後,就如夜蛾正道所說的那樣,身穿西服從頭到腳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一個男人,來到了辦公室。
“上午好,五條同學,裕禮同學。”留着寸頭,皮膚暗黃,打扮充滿社畜寫照的中年男人向我們鞠躬示意,态度很尊敬,“鄙人藤原立雄,關于6·19那日發生的事情,需要你們兩人配合回答些問題。”
五條悟沒開口,我想是他早就見慣了别人對自己恭恭敬敬的姿态,白發少年眨眨眼,略感無聊地盯着來者,再随手拆了一顆糖丢進自己嘴裡。盡管在高專裡他看起來總是情緒豐富多變,但此時這種波瀾不驚的平靜也是難得一見的場面。
我毫不意外地收回視線,先一步接過對自稱藤原立雄的男人的話頭:“好,隻要别太久就行。”
“還請放心,不會耽擱二位的時間,隻是慣例了解些情況。”
也許是知道五條悟的耐心一般,對方的确是沒有問太多案情的細節,咒術界不會像警察那樣把什麼都調查得清清楚楚,現場又隻有詛咒師與五條悟的咒力殘穢。
“我再确認一下,裕禮同學沒有和佐野瞳子起過沖突對吧?”藤原立雄抛出問題,卻是很自然地避開了五條悟,詢問的對象隻有我。
“沒有,因為想到佐野女士是普通人,我就隻是問了些話。”
我充分做出一副沒想到會被算計的表情,然後看向五條悟的方向:“如果不是五條同學恰好路過,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後者抿着糖果很起勁地附和:“是呢是呢,完全想不到會發生什麼。”
“那的确是個特殊的例子。我們這邊也查到了,她借着職務之便,進行了大量的吸入式麻醉藥物試驗。”總監會的代表又翻開了一頁詢問表,“她拒絕寫出藥物的配方,你現在是唯一的體驗者,對她做的藥物還有什麼印象嗎?”
“有的。”我直言。
藤原立雄眼神一亮,“那麼——”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誠懇地回答道:“發作得真快,一瞬間就給我藥倒了。”
藤原立雄:“……”
一旁,五條悟單手掩面,發出哼哼的怪笑,另一隻手“砰砰”地在拍桌。
挺好,已經很收斂了。
藤原立雄短暫沉默了一下,盡職盡責地裝作什麼都沒看見,開始問下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