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養過一隻小貓、一隻小狗的稱職老奴,蔚禾覺得這根溜光水滑,尖細如針的紅毛,不像是尋常家養寵物的毛。
她小心地将這根毛收起來。
搜尋到的這些迹象并不能指向某一個明确的方向,院中下人不在,雖然方便了她四處查探,卻也無法像之前在王家一樣,從他們口中聽到有用的消息。
要想知道更多新郎新娘失蹤的線索,或許該去那些幸存者附近探聽一番。
薛家的消息,就寄希望于明十七了,蔚禾想。
明十七被管家親自帶入正堂,穿過照壁。路過花廳時,他瞧見廳裡坐着五六個作和尚、道士打扮的術士,人人臉上都帶着一種相似的百無聊賴之色,顯然是等了許久,卻未蒙主人召見。
明十七想起那大姐說,城中大多人都認為新郎新娘失蹤是妖鬼作祟,想來這些道士和尚就是因此才蜂擁而至,想要用自己的本事換一場富貴。
然而管家對這些人視若無睹,隻是态度殷勤地一路引着明十七進了内院。
似乎有哪裡不對。
明十七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四周的布局,随着管家一路向裡走,已經到了女眷所居住的内院,管家卻恍若未覺,見明十七停下腳步,還笑着問他:“道長怎麼不走了?”
明十七沒什麼表情地看着他裝傻:“前面已是内院。”
他在王家住的那段時間,前後院界限分明,像他這樣頭一回登門的外男,根本不可能讓他進入内院。
薛家的錢莊遍布臨近的幾個大城,生意規模看上去比王家還要大,卻任由他長驅直入,怎麼會這樣不講究?
事出反常必有妖。
管家一副剛剛意識到不妥的樣子,猛地一拍腦門:“哎呀!瞧我這腦子,道長,還請在此地稍候,我去禀報老爺,就說上清宮的天師來了,我們少爺的事還不是手拿把掐,小菜一碟!”
他說罷轉身進入房中。
明十七沒打算聽這個管家的話站在那裡等,待他一離開,明十七瞧了瞧這院落的構造,悄無聲息地閃進了一片花叢中。
那片花叢正對着一扇镂金雕花窗,窗戶開了一半,透過開着的那一半窗戶,可以清楚地看到管家正低聲湊在一個中年人耳邊,态度恭敬地說着些什麼。
那中年人應當就是薛老爺,看上去大約有四五十歲——不過他的實際歲數一定比看起來大,這是一個一看就養尊處優的中年胖子,保養得很不錯,面白皮細,衣履考究,隻有嘴角因為上火,生了幾個大瘡。
管家附耳說完,薛老爺眼睛一亮:“當真?”一時動作太大,不慎扯到了嘴角的爛瘡,疼得他龇牙咧嘴。
管家:“千真萬确,……一定會喜歡。”
相隔太遠,他們所說的話,明十七隻能聽清一些斷斷續續不成篇章的詞語。
薛老爺歎口氣:“那就太好了,我隻盼……如了意,能……叫我找回我兒嘉平。”正說着話,恍惚中突然看到花叢中似乎有影子一閃而過。
明十七雖未聽全這兩人在說些什麼,卻情知這裡面必有古怪,多半是來者不善。當下毫不遲疑,扭頭就走。
然而還沒等他走出内院,管家已飛快地趕了上來,端着一臉和氣的笑堵住了他的路:“還沒拜見過老爺,道長怎麼到處看起景來了?等見過我家老爺之後,道長想怎麼看,就怎麼看。”
明十七看着他,右手拇指無意識地摩挲着食指,那裡本來應當有一處拉弓磨出來的繭子,每次他想動手射箭前,就會忍不住碰一碰這處繭子。
管家看他不動,補充道:“道長隻管放心去見老爺,不必擔心兩位小道長,我們府上絕不會虧待兩位。”
進府之前,若水和一清被留在了門房。
明十七懶得和他演戲:“你在威脅我?”
管家不防他就這樣說出來,愣了一下後,顯出點苦相來,這點苦相倒比他剛剛的假笑更有點人味:“道長,這是哪裡話?說不得以後我還要靠道長提攜呢。道長隻管去見我們老爺,我發誓,真是好事。”
他一面說着是好事,一面卻生怕明十七跑了,急急忙忙地喊人關上了二道院門。
明十七看着院門在眼前緩緩關閉,竟然是硬要把他留下來的意思。
他定定地看了一眼管家,直把這人看得頭上滲出汗來,突然輕輕笑了一聲:“好啊,那就去見見吧。”
茶樓。
蔚禾花了一把銅錢,一壺茶葉水沒喝完,就憑借自己卓越的吃瓜天賦打聽到了兩個幸存者的消息。
一戶姓杜,這家活着回來的是個新郎。
一戶姓李,這家活着回來的是個新娘。
這兩人也和所有回來的人一樣,大病一場後,就說什麼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