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這話時情真意切,俨然一副薛家大小姐做派,若不是聽到過仆人們的對話,十個人倒有九個人要被她給騙過去了。
蔚禾本以為明十七定要生氣,卻不想他淡淡道:“你家?你又不是薛家的親生女兒,靠什麼能做得了薛家的主?靠你的厚臉皮麼?”
明十七的話穩準狠地戳到了薛小姐的肺管子,她勃然變色道:“你從何處聽來?”
明十七:“整座城裡誰不知道這件事?”語氣之斬釘截鐵,絲毫看不出來他也是剛剛從蔚禾口中知道這個新鮮八卦。
薛小姐顯然極為介意自己并非薛家親生女這件事,不複剛才輕松戲谑的語氣,蔚禾藏在床下,看不到她的神态動作,隻聽到一陣短暫的沉默後,薛小姐冷冰冰道:“你因為我不是薛家的親生女兒,就看不上我,那也沒什麼稀奇的,從小到大我見得多了,我也不需要你看得起我,你看不起我又怎樣?還不是隻能呆在這個地方,等着乖乖與我成婚。”
說罷轉身欲走,卻聽明十七道:“我不是因為你不是薛家女看不起你……”她聽明十七口氣似有軟化,不由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我就是單純看不起你。”明十七道。
他又補充道:“當然你也确實不是薛家的女兒。”
薛小姐:……
薛小姐摔門而出。
蔚禾躺在床下,突然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小的時候,院子裡新來了一個小男孩,占有欲特别強,他跟哪個小朋友玩,就不許這個小朋友跟其他人玩,否則不是動手打人就是嚎啕大哭。
有一陣時間,這個小男孩特别喜歡纏着她一起玩。周鲸鳴一來跟她說話,這個小男孩就要動手打他。蔚禾煩不勝煩,隻好離這個小男孩遠遠的,可是她離得越遠,這小男孩就越要找她。
有一天,這個小男孩尿了褲子。
前兩天一直沒有什麼動靜的周鲸鳴锲而不舍地跟在這個小男孩兒身後一整天,無論小男孩兒要去找誰玩,跟誰說什麼,周鲸鳴都要跟人家說一句:“他尿褲子。”
蔚禾隻記得周鲸鳴跟了他一整天,那個小孩就哭了一整天,嗓子都哭啞了,從此以後就再也不敢來招惹周鲸鳴了。
周鲸鳴小的時候其實脾氣不大好,是等他們倆慢慢長大以後,他反而脾氣越來越好。
蔚禾從床下鑽出來,看着眼前的明十七。
都說人的脾氣性格是越長大越柔和,好比石頭逐漸被磨去棱角,以此類推的話,這人活了二十多年,現在的脾氣還這麼睚眦必報,小時候該有多狗。
明十七把薛小姐怼得破了大防之後,看上去又是那副八風不動的樣子了:“你說得沒錯,這一家古怪得很,我都這樣不客氣了,按常理,她早該厭惡我至極,怎麼還會非要和我成親不可?”
“裡面一定有隐情,可惜她不會對着你我說真話。”蔚禾道。
明十七道:“這種人,你越跟她講道理,她越要把你當傻子,隻有讓她怕了,才有可能聽到真話。”
經過剛剛那一幕,蔚禾下意識道:“怎麼,你要去給她射一箭?”
明十七半晌無語,良久才道:“你的紙女鬼呢?”
蔚禾很快反應過來。
用紙女鬼去吓薛小姐?詐出真相?
可以啊,明十七這個腦子,這個辦法倒是可以一試。
蔚禾:“行吧,反正那隻女鬼逃跑了那麼久,也早該給她叫回來了。”
她在心裡默念讓女鬼回來,不過一瞬之間,努力逃跑了一整天、跑得褲腿子上都是泥點子的女鬼,突然出現在這個房間。
女鬼不可置信地看着出現在她眼前的蔚禾,看上去很想直接暈死過去。
為了躲避這個女道士,她專挑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走,跑出去了四座山!怎麼還會被女道士抓回來?
再厲害的道術總該有個有效範圍吧,還有沒有天理了!
蔚禾和藹得像一個黃扒皮:“回來了?收拾收拾,來活了。”
此時此刻,她越是平和,女鬼就越是敬畏,隻覺得眼前這個女道士法術和心計都深不可測,面對她時,就如同泰山壓頂,絕沒有自己還手的餘地。
從此以後,逃跑的事是不要想了。
蔚禾就看到女鬼格外乖順道:“是,道長有什麼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