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采臣是個不錯的人,和他作伴不會太無聊,也不會太吵鬧。
甯采臣聽了她說的話,不說話。
他覺得聶小倩不是女鬼,她隻是不喜歡他,才如此這般,以示對他的婉拒。
聶小倩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為了幫他實現父母的遺願,她開始積極聯系城中的媒婆。
媒婆們紛紛上門,看到甯采臣,眼睛一亮,看到聶小倩,眼睛又一亮。
“甯公子的婚事要議,小姐,你的婚事也要議啊!”媒婆熱烈地勸小倩,想一次做成兩樁生意。
聶小倩聽了覺得有些道理,其實她死前,父母也正要為她議親,他們應該是很希望看到她成婚的。
甯采臣看她意動,更覺得她之前是在糊弄自己,一時間悲從中來。
聶小倩問媒婆:“那你們城中有新死的妙齡男子嗎?”
她補充:“不要醜的。”
媒婆瞠目結舌:“這……好端端的說着親事,怎麼說到死人身上了?”
聶小倩覺得這人少見多怪:“你沒給人配過冥婚?”
媒婆看了看她,悄悄拉走甯采臣:“你妹子是不是這裡有點問題?”她指了指腦袋。
甯采臣剛高興了一小會兒,他認為小倩也并不是真的想成婚,隻是在這樣表達對媒婆的婉拒。
但他不能将自己的猜測告訴媒婆,那樣一定會讓她對自己的做媒水平産生懷疑的。
甯采臣于是很誠懇地說:“她好好的,隻是有的時候,她會說她是個鬼,但她并不是真的鬼,她這麼說,隻是在表達一種态度。”
他認為自己已經掌握了小倩當鬼的定律,當小倩開始說自己是鬼,就代表她不願意做某件事。
就像他之前不喜歡讀書,就說是因為家在鬧市一樣。
大家的人生都需要一些借口。
媒婆無語凝噎,她真是多餘問,她想,這倆人都有病。
聶小倩和甯采臣就此上了媒婆們的黑名單。
聶小倩就有些發愁:“是我連累你了嗎?要是你一直娶不了妻子怎麼辦?”
甯采臣說:“娶不了就娶不了吧,我們兩個作伴也挺好的。”
但她是個鬼啊,聶小倩想,她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消失。
她這麼想,嘴上說的卻是:“但是紅梅開花的時候,我就要走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梅樹的葉子剛落,這一年的冬天馬上要到了。
甯采臣提心吊膽地看着花苞一個個冒出來,每冒出一個花苞,他的眼皮就要跳一下。
聶小倩每天都去數花苞,冬天的第一場雪降臨在這個北方的小鎮時,聶小倩發覺了不對。
“這好像是棵白梅花。”她拉甯采臣過來:“你被花匠騙了。”
甯采臣高興地說:“這花匠真缺德!”
他看聶小倩:“我再賠你一棵紅梅花,等看過紅梅開花,你再走,是你自己說的。”
聶小倩看着他,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嘴已經自己給出了答複:“好啊。”
她就這樣又在甯采臣家住了一年。
這一年的梅花樹,是一棵黃色的臘梅。
再一次被缺德花匠騙了的甯采臣保證:“明年一定是一棵紅梅花。”
聶小倩覺得自己腦子裡紛紛擾擾的情緒,馬上就要被理清了,為了理清這最後一點頭緒,她要求跟甯采臣一起去買紅梅樹。
甯采臣不防她也跟來了,隻好跟花匠暗暗使眼色:“要買一棵紅梅樹,沒有就算了。”
小倩說:“隻要紅梅,不要其他梅花,價錢貴一點沒有關系,有沒有?”
花匠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猶豫起來:“有,還是沒有呢?”
最後因為金錢的力量,他們終于買回了一棵千真萬确的紅梅樹。
甯采臣垂頭喪氣,小倩卻下定了決心。
“我可事先告訴你,我是鬼了。”她說:“你喜歡我嗎?喜歡我的話,我們就在一起。”
甯采臣被這個巨大的餡餅砸得暈頭轉向,隻會連連點頭。
聶小倩先是笑,又發愁:“那你答應你父母的事怎麼辦?他們應該不會願意你娶一個鬼做妻子。”
甯采臣想了想:“沒關系,他們現在也是鬼了,想來不會對鬼有偏見的。”
似乎很有道理。
“你可以告訴我,你怎麼願意的嗎?”甯采臣暈陶陶地問。
聶小倩有些羞澀:“我發現就算紅梅開花,我也不想離開你了。”
管她什麼時候消散,管他以後會遇到什麼問題。
未雨綢缪是人的事,鬼隻管此時此刻的快樂。
他們在紅梅樹下手牽着手,轉了一圈又一圈。
然而就是在這天夜裡,聶小倩從夢中驚醒,看到院中的樹影映在窗戶上,像是無數在蓄意發起進攻的鬼影。
一個被她遺忘了很久的聲音陰恻恻響了起來。
“聶小倩,你好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