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霧氣中,黑山姥姥微不可覺地露出一點笑意。
瘴霧除了消耗道士們,也能消耗這隻蠢得升天的“盟友”。
這樹林裡已經有了兩個棘手的敵人,又多了三個天師,它該有多蠢才會同時對上這些人?等到了最後一刻,剛好用這個蠢貨做它的墊腳石。
黑山滿意地将枝葉随着霧氣鋪展蔓延,有了這樣迷惑人心的霧氣,它也可以專心對付何十九和明十七了。
打了這麼久的交道,他們兩個身上可沒有能防止瘴霧的法器。
神志不清,幻影重重,還射什麼箭,飛什麼符?
躺在原地等死吧。
蔚禾伸出一隻手,握住了石頭人的手。
石頭堅硬冰冷,毫無人的體溫。
然而它對她試探般的接觸,似乎也沒有回擊的想法。
它停止了朝着另一個方向的移動,在一片陰冷白霧中,僵硬地将石頭脖子上的石頭腦袋轉了一圈,又朝向了蔚禾。
說老實話,這個場景看得蔚禾頭皮發麻。
沒有關系,不要怕,她閉了閉眼,反複安慰自己:這可能是明十七的脖子和腦袋。
蔚禾用另一隻手拉住自己的衣帶,輕輕向後扯,看上去隻是不小心粘連在一起的衣帶和枯草,卻沒有被這股力道拆開。
她心裡有了一個猜測。
她在幻覺之中,但這幻覺并不能改變真實事物存在的邏輯。
她和明十七的衣帶在現實中系在一起,這幻覺就不能做到讓兩根衣帶分開,它隻能做出無數的僞裝和變化去欺騙她、誘導她。
不知道她在明十七的幻覺裡是什麼樣子?
蔚禾試探地在石頭人的掌心裡寫下一個“九”字。
那隻手卻毫無反應。
蔚禾有些忐忑,再次重複了一遍寫字的動作。
森森霧氣中,明十七扭過頭,毛骨悚然。
身後明明空無一人,卻似乎有一隻透明的手臂拉住了他,深林,迷霧,他似乎又回到了一個永遠看不見盡頭的噩夢裡。
他一激靈,下意識就要抽弓射箭。
然而那隻拉住他的手,小心地摸索到他的手掌,輕輕握住了他右手的大拇指。
明十七抽弓的手劇烈一抖,心裡那股油然而起的殺意突然之間如泥牛入海,不見蹤影。
那隻手卻在此刻抽離了他的手掌。
明十七一驚,下意識伸手追尋那隻手離開的方向,然而不過片刻間,熟悉的觸感再次出現,掌心傳來一陣酥麻的癢意,帶來癢意的是柔軟的指腹,磕磕絆絆之間,還有更為纖細堅硬的觸感,是指腹上的指甲劃過了他的掌心。
那隻手停下了動作,明十七才發覺她似乎是在寫字。
但他完全沒有留意她寫的是什麼。
那隻手似乎有些着急,再一次在他的手掌寫寫畫畫。
明十七調動全身的力氣和注意力,竭力将心神聚集在她所寫的字上。
“九”?
她想告訴他她是何十九?
但在她握住他右手大拇指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
這世上隻有一個人會這樣牽他。
想到這裡,他突然發覺自己剛剛露餡了,他在情急之下叫出了她的真實名字。
但這幻覺似乎隔絕了兩人之間的聲音,雖然近在咫尺,他卻壓根聽不到蔚禾那邊的動靜,那麼按道理,她也聽不到他這邊的聲音。
果然,那隻手敲了敲他的手掌,似乎在疑問和催促。
明十七于是也依樣畫葫蘆,摸索到她的手掌,一筆一劃地在她掌心裡寫下了一個“七”字。
仗着她聽不見,他嘀咕:“我應該寫鲸魚的鲸字,肯定吓你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