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阿姨是誰？

蔚禾模模糊糊地想，等到走進一間病房，看到一個陷在白色被子裡的消瘦女人，周鲸鳴趴在她旁白的桌子上寫作業。

她想起來了，杜阿姨是周鲸鳴的媽媽，出了車禍，一直在住院。

杜阿姨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舉着吊瓶的護士長，吊瓶裡的水一滴滴落下，蔚禾生命中出現過的人也走馬燈一樣來來回回，她似乎變成了一本任人翻閱的書，有人正逐字逐句，一頁頁地翻查尋找。

那翻書的人久久查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愈發不耐煩起來，書頁翻過的速度越來越快，一個人剛剛在蔚禾的腦海中出現，蔚禾還來不及看清他的臉，另一個人就将他替代了。

蔚禾頭痛欲裂。

“沒有……怎麼會沒有……”她聽到一個聲音在喃喃自語。

蔚禾很想問問他在找什麼，但是在問這個問題之前，她更想将這個人先臭罵一頓。

她太難受了。

不知道是他最終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還是他終于放棄了尋找，那隻翻書的手終于停下了。

蔚禾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李天微進入能應閣的時候，發覺師父沒有點燈，隻有窗外透進來的一點月色，勉強能看到一點房内桌椅構造的輪廓。

李天微發覺，今天無尤沒有命他進入内室。

“師父，要點燈嗎？”隔着重重紗幔，他小心問道。

“不必，說。”

無尤語氣淡淡，但李天微敏銳地察覺到他似乎極為不耐煩，不敢再多說什麼，隻撿重要的彙報：“周師弟已經下葬了，隻是那個明十七，從慎純的手裡跑掉了，燕師弟似乎也參與其中，我已将他帶來了，如何處置，還請師父裁奪。”

紗幔之後，無尤猛地坐了起來。

“點燈。”他說。

李天微連忙将屋内那盞巨大的琉璃海燈點燃，燈光亮起的一瞬間，盡管隔着紗幔，他還是被無尤身上顯露的疲态吓了一大跳。

“去審他，審出來明十七現在什麼地方。”

李天微原本以為事關燕青雲，無尤一定會親自處理，卻不知道為什麼交給了他，他躬身應是，目光禁不住往重重紗幔後的内室看了一眼。

他總覺得那裡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秘密，才會讓無尤無暇顧及燕青雲之事。

“叫慎遠跟你一起審，他的徒弟辦事不力，找到明十七，算他戴罪立功。”

短短一兩句話，讓李天微一顆心沉下去又浮起來，他退出能應閣時，在門外看到了若水和一清，不由一笑，語氣和藹：“若水，來找師父有什麼事?”

若水苦惱道：“我們想問問師父，燕師兄這次要去思過崖多久，平時都是他帶我們練功的，他走了，我們兩個總不能不練功了吧？”

這次的事，恐怕不是去思過崖就能了事的。

李天微語氣和善：“那你們進去吧。”

若水和一清送走他，在門外求見。

無尤的聲音似乎很疲累，若水和一清小心地走進能應閣，若水快速掃視了一遍室内，故意站在了距離紗帳不過一步之遙的牆角，嘴上将剛剛問李天微的問題又問了一遍，手卻悄悄摸向了懷裡。

懷裡裝着的，是變成了小木人的明十七。

若水趁一清正在說話，小心地将木人放在了牆角，确保他的頭正朝向内室，好在有紗帳的重重掩映，肉眼幾乎看不出有什麼變化。

但若水還是提着一顆心——師父的修為高深莫測，對一切細節都洞若觀火，她擔心自己的這些小動作根本瞞不過他的眼睛。

但今天似乎格外幸運，無尤聽完他們兩個的話，隻說讓他們兩個跟着鑄鋒練功，就揮手讓他們退下。

若水和一清退下，若水打算明天再找一個借口來找師父，順便把明大哥帶走，小木人保留了感知，如果明大哥可以确認何姐姐在師父這裡，他們就再想辦法救出她。

這是明大哥告訴她的辦法。

然而若水不知道的是，他們兩個剛剛離開，無尤就吩咐道：“告訴他們所有人，我要閉關，不準再來人打擾。”

明十七發現，無論是吩咐下面人閉關，還是剛剛見若水和一清，無尤都沒有離開内室。

隔着紗幔，他隻能看到有限的視角，無尤端坐在地上，雙掌向前，緊閉雙眼，不斷向他的正前方注入靈力，随着他的動作，無數散發着淡淡光芒的細小碎片在空中飛舞。

那些碎片朝着無尤的方向飛去，将他圍繞在其中。

空中的碎片越來越多，幾乎像一場鵝毛大雪，即将把無尤淹沒。

維持這樣的動作，哪怕對無尤這樣的修為來說，似乎也十分消耗精力，明十七看到他劇烈地喘了一大口氣，向後兩部，癱坐在地上。

明十七心裡越來越疑惑：無尤究竟在幹什麼？閉關不見所有人，難道就是為了在這裡弄這些碎片？

“還是沒有……”無尤說話的聲音低不可聞，卻似乎蘊含着一股巨大的絕望，明十七幾乎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明十七猛然發覺，所有的碎片都是從無尤面前的上空散發出來的，他心裡突然有了一種極為不詳的猜測。

為了驗證這個想法，他竭力向着那碎片的來源張望，但因為他的身體無法移動，造成了一片視線的死角，恰好将那一處地方擋得嚴嚴實實。

紗帳内的無尤卻毫無預兆，突然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