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昆侖派,一直往東南方走便屬于琅華門管轄。
琅華的隊伍裡多了個人,曦衡君說這是崔昭的意思,讓他在昆侖的外門中找個精明能幹的,好方便他在昆侖的轄境内行走。曦衡君領了一個看修為不怎麼樣,離開昆侖派還要他們帶路的新人。
同道之人即便頗有微詞,但曦衡君是他們琅華的少主,做事素來不可靠,衆人早就習慣了,也沒多做糾結。
好在溫渺雖然幫不上大忙 ,但她待人和善從不添麻煩,且昆侖派轄境的百姓們鄉音與琅華那邊大相徑庭,有時候他們還要靠溫渺與人交談。
他們一路追查不信教的消息,一直查到了琅華和昆侖的交界地。
趕路中時不時要停下來休整,為了不消耗靈力,路上随時查探消息,時不時要去昆侖的驿站拿掌門手令借馬。
溫渺小時候騎驢更多,騎馬倒是騎過,但也僅僅稱得上騎過而已。
曦衡君對她照料周全,怕她不會,索性與她共乘。
在馬上的時候,溫渺打聽柳無負。
他直言:“柳伯父不苟言笑,做事很是嚴厲,對親人也不例外。私底下,人人都稱他是第五邪,但他當任蒼山掌門後,的确讓蒼山日益壯大到了足以抗衡遊仙門的地步。”
溫渺聽得忍不住皺眉。
五大仙門無不是正道的中流砥柱,分明是要一同扶持,共治天下的正派,彼此間卻要想法子“抗衡”。
“既然是第五邪,那應該還有第四第三,那是什麼?”溫渺又問。
“那是二十多年前,百姓們評了個當世四邪……”
說起這些,曦衡君滔滔不絕。
“四邪之末呢,是一個叫做鎖骨娘子的人物,不過已經幾十年未現身了。第三就是不信教的教主邪影菩薩,真名據傳是叫娀影……”
聽到這裡,溫渺忍不住打岔:“不信教,為什麼叫這個名字,他們究竟是幹什麼的?”
“不信鬼神不信天地不信親朋好友,人生種種皆為虛幻,許多百姓入教後自盡身亡,傳聞說他非男非女,面若觀音,才有了這麼個名号……”
“至于四邪之二呢,它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地方,叫做無盡火宅,傳聞雖多,但無人親眼見過,更像是謠傳……”
說到四邪之一的時候,曦衡君猶豫了,他看了看溫渺,而後簡短道:“最後就是那個人了……”
溫渺點點頭。
想來也是。
殺害那麼多無辜百姓和仙門精銳,隻此一條便能讓他坐穩這個名頭,也不知這百年,還犯下多少罪孽。
她問:“那些妖人都有一個響亮的名号,那他呢?”
曦衡君小聲道:“原本西陵硯的綽号可多了,但因為他罪孽極重,自然都不大好聽。他将那些人的舌頭割下來,逼人吞食下去,那些綽号漸漸也無人敢用了,不過你哥還是要用的……”
溫渺心想果然,她哥肯定會專挑難聽的喊,還要喊得大聲響亮。
“說來,現在他最響亮的名号,是‘禍世之绯’。”
對于這個名号,溫渺不明所以,也沒有繼續追問。
一行人根據附近正氣司給的線索,調查到了百姓頻繁失蹤的村鎮,索性分了兩隊去查。
溫渺跟着曦衡君四處打聽,收集了百姓們的消息,将消失的源頭定在了郊外的河谷邊上。
有同伴說:“河谷那處有不少耕地,失蹤的百姓幾乎都是去田地裡幹活的。”
溫渺一顆心沉下來,總覺得難受極了。冬日裡農作物不多,急着去田地的,多是家中存糧不夠了。或許家中還有親人等着吃飯,結果一去不歸,也不知是否還有性命。
剩下的人,明知危險還要去,也并非不知死活,多得是人還要吃飯。
有一人提議:“那我們喬裝成農戶,把妖人引出來如何?”
曦衡君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隻是這個喬裝的人選。”
同伴第一個否決曦衡君:“你連鋤頭都不會用,不行。”
這些修士大多早早拜入仙門,能出師對付四邪的,無不是修煉已久的精銳,即便有農戶出身的,那點活計也都忘了個幹淨。
溫渺指着自己的臉,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格外真誠。“我呢?我經常種花。”
“不行!”曦衡君連忙否決。“你遇到危險怎麼行?”
他身邊的同伴立刻道:“當修士哪有沒危險的,她還是個外門,要是能立大功直接授仙箓了。”
曦衡君解釋不清,焦灼不已:“不行,她……她……”
她出事了,他怎麼向溫朗,向昆侖交代啊!
溫渺知道曦衡君的擔憂,安撫道:“我不會有事的,發現不對我轉頭就跑,來的隻是普通教徒,又不是四邪,你們一定會護住我的。”
另一修士附和道:“就是,小小的教徒還不好對付?别怕,姐姐我護着你。”
說着便雷厲風行拉溫渺去喬裝打扮。
曦衡君苦着臉原地歎氣。
——
冬末的黑夜總是格外漫長,溫渺往河谷趕的時候,天色暗沉沉的,勉強有些光亮能照見腳底的路。
越靠近河谷,越是霧氣濃郁。
臨行前,曦衡君從身上拿了好幾件法寶塞給溫渺,生怕她半途出了什麼事。
溫渺扛着鋤頭和背簍緩緩往前,泥土凍得有些冷硬,踩上去還有清脆的咔哧聲。
她一向膽子大,更何況想得那麼多厲害的修士在附近,即便四周靜谧到呼吸可聞,她也不覺得害怕。
霧氣越走越濃,幾乎有些辨别不出前方的路了。
隔着幾步的距離,連樹影都模糊不清。
恍惚中,那些樹影好像是好幾個站立不動的人影,正目不轉睛地觀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