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一家齊聚,雞肉菌子湯、白菇炒肉、松樹菇炒肉一一端上桌。
“妹夫你嘗嘗,這是松樹菇。”冬仙說。
邬常安挾一筷子喂嘴裡,菇肉爽口,嚼着脆生生的,他點頭說:“我喜歡這個口感。”
“那就多吃,他們都不吃這菇子。”冬仙笑。
“我嘗嘗。”陶椿挾一朵菇頭,菇子個頭小,都是整個炒的,她吃着覺得味道不錯,又嫩又脆,不等嚼爛就咽進去了,沒什麼木頭渣子的味道。
“咋樣?你喜歡吃?”陶母問。
陶椿挾坨雞油菌吃,她顧不上回答,雞油菌入口就淌汁,雞湯混着蘑菇的汁液在擠壓時一起淌出來,她甚至沒品嘗出雞油菌的口感,嘴巴就空了。
“我喜歡吃這個。”陶椿立馬拿勺子舀,“雞油菌好好吃,鮮得能吞下舌頭。”
陶母眉目舒展,“在山外沒得吃吧?”
“有也輪不到我們當值的吃,都是貴人吃的。”陶椿說。
陶母道聲可憐,她擇一勺菌子倒她碗裡,“多吃點。”
冬仙蒸的饅頭壓根沒端上桌,一家人光顧着吃菜去了,吃到最後,一個個撐得肚子溜圓。
陶椿惬意地靠坐在椅背上,晶瑩的月色下,樹都有了影子,樹影搖晃,風聲沙沙作響。她擡頭望天,滿天繁星,星空似乎跟青山相接,離地面甚近。
夜色真好啊。
山裡有嘹亮的狼嚎傳來,圓月夜,人賞月,狼拜月。
“你們陵裡是不是常遇見狼群?”陶父問,“你跟人去巡山的時候可小心點,家裡多養幾隻狗,有狗嗎?要是沒有狗,我在陵裡給你尋摸幾隻。”
“有。”邬常安點頭,“爹你放心,我常練武,拳腳功夫和箭法都沒漏下。”
陶椿豎耳聽着,之後沒什麼有用的信息,她幫忙收撿碗筷。
“你嫂子做飯,你倆洗鍋洗碗。”陶母安排。
陶椿和陶桃都沒意見。
陶母端着剛出鍋的饅頭放外面吹風,之後坐在門口撕苞谷葉,把鳥啄的地方都給削了,花生也摘下來,打算睡前煮了,明天讓二丫頭帶走路上吃。
竈房收拾幹淨,陶椿把陶桃支走,她走到陶母旁邊蹲下。
“娘,你不好奇我是如何說服邬常安改的主意?”她問。
陶母睨她一眼,“你說說。”
“我跟他說我倆先試着磨合兩年,若是性子實在合不來,到時候尋個由頭和離。”陶椿壓着聲音說,“之前我讓你跟我爹為我操心,現在我順着你倆的安排跟着你們為我選的男人走,兩年後我要是跟他合不來,我要回來你們不能阻攔我。”
不知為何,陶母聽了這番話她心裡舒坦下來,這才對味,二丫頭壓根不是個乖順的性子,她就是聽話也得是有條件的。
“兩年?”她問。
“嗯,我跟他商量好了。”陶椿說。
“他也是個可憐人,你跟他好好過,不能欺負人家。”陶母警告她。
陶椿聽出言外之意,這是警告她哪怕跟邬常安合不來也不能欺負他。
“我曉得,他娶我是我們強逼的,他吃虧了,我不會欺負他。”陶椿保證。
“打水洗洗回屋睡去,明早要早起。”陶母不跟她說了。
陶椿笑兩聲,她腳步輕快地走了。
……
隔天一早,陶椿提着家裡為她準備的吃食騎上大青牛跟邬常安離開。
據說惠陵的走勢如一條俯趴着吸水的龍,帝陵位于龍頭的位置,定遠侯陵位于龍前爪的位置,安慶公主陵則是位于龍腹的位置,跟龍前爪之間隔了四座山。
離開了陶家,邬常安跟陶椿都沉默下來,在家裡的時候倆人都甚少搭話,離了家,除了喝水吃飯,這兩個人再無其他的話說。
陶椿也不複在陶家時的活潑好動,她留意着周圍的山勢,在心裡标記路線。
“前面有人。”陶椿坐在牛背上看的遠。
邬常安腳步微頓,“幾個人?”
“就兩個,都是男人。”
“是不是邬常安?”對面的人也瞅見了騎牛的人。
“是我大哥。”邬常安面上一喜,他加快步子,“是我,大哥,你怎麼來了?”
“昨天康陵的人過來,說是前幾天夜裡有人牽着牛往惠陵來了,我在想是不是你,我跟你姐夫過來瞧瞧。你一走就是大半個月,還沒個消息,可把我們急壞了。”邬常順說一長串的話,目光落在陶椿身上,他擦着汗着問:“是弟妹吧?我是常安的大哥,這是他姐夫。”
“大哥,姐夫。”陶椿叫人,“前天下雨了,要不然我們昨天就回來了。”
“在家裡多住幾天也沒事,主要是常安一走半個月沒消息,家裡擔心。”邬常順解釋他對她回娘家沒意見。
“走了。”邬常安催促,“我們抓緊時間趕路,昨晚我聽到狼嚎聲就在這一片。”
聞言,邬常順不閑聊了。
四人又跋涉半天,于黃昏時抵達安慶公主陵。
邬家兄弟倆住在一起,沒有分家,姜紅玉在屋裡做飯聽到說話聲,她忙擦手出去。
“大嫂,我回來了。”邬常安高興道。
陶椿滑下牛背,她跟着喊:“大嫂,我是陶椿。”
“哎,都盼着你們回來。”姜紅玉不善言辭,她笑着說:“二弟,你領弟妹回屋歇歇,我今晚多炒兩個菜,飯好了喊你們。”
“先回屋歇歇,累了一天了。”邬常順也說。
邬常安看向陶椿,說:“我領你去放東西。”
“這個是我睡的屋,你以後睡在這隔壁。”他打開一間空屋,“以前我姐沒出嫁的時候住在這裡,她嫁人之後,屋裡就存放雜物。你今晚将就一下,明天我把床褥搬出去曬曬,其他多餘的東西也搬走。”
陶椿沒意見,“行。”
邬常安把她的包袱放桌上,說:“天快黑了,我帶你去旁的屋看看。”
陶椿一臉疑惑,“旁的屋?”
邬常安沒接話,他出門去開主屋的門,這是他爹娘生前住的,爹娘離世後,這間屋一直空着。他于昏暗中觀察陶椿的神色,走了一圈,他期盼地問:“你有沒有看見什麼人?”
“什麼人?”陶椿疑惑地原地轉一圈,對上他的眼睛,她恍然大悟:“這間屋以前是你爹娘的?”
“你看見誰了?”他激動。
“沒看見什麼,屋裡就你我兩人。”陶椿這次沒有含糊其辭,“你不會以為你爹娘還在吧?人死了就去投胎了。”
她這下明白了,邬常安帶她回來心裡還存着這個目的,難怪他答應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