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笙松開手,道:“隻是覺得你笑得醜,故而多看兩眼。”
沈南皎哼了聲,單手往身後一背,仰起臉,“我若是醜,那全天下便沒有好看的人了。”
卻仿佛是老天爺刻意要應他那句話一般,旁邊幾個挎着竹籃邊走路邊回頭看沈南皎的姑娘,隻顧着看沈南皎卻沒看路,一頭撞到牆壁上,撞得‘哎喲’數聲。
實際上,那幾個姑娘算是含蓄的了。
他們一路走來,沈南皎那張過于張揚的臉,不知道吸引來多少視線,隻不過礙于他旁邊站着薛庭笙,所以無人敢上前搭話。
薛庭笙沒有否決他這句話,也沒有附和,隻是接了一句毫無關系的:“冰鎮楊梅飲攤子……”
沈南皎立刻:“哪兒?!”
買上喝的——因為冰鎮楊梅飲攤子旁邊就是冷面館,于是兩人又捧着楊梅飲子去吃了冷面。
等他們吃完,天上的晚霞都散了,換成一輪明月,繁星點點。
今晚街道入夜之後變得更加熱鬧,行人很多,多為年輕男女,手提蓮花燈。
薛庭笙坐在攤子上吃面,聽見隔壁桌的人在讨論着等會要去拜蓮花娘娘——這邊鎮子上有個蓮花娘娘廟,據說靈驗得很,每到了荷花最盛的季節,就是祭拜蓮花娘娘的季節。
她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隻是安靜的聽,邊聽邊吃東西,沒打算去看。
沈南皎道:“這鎮子也不是什麼靈地,但花靈卻這麼多,說不定真的有個地仙之類的。”
地仙由妖鬼走正道修煉而成,是人類正道修士承認的一種修行途徑,即使遇到了也不會對其出手。
薛庭笙啜了一口酸梅湯,沒說話,繼續吃面。
沈南皎道:“你逛過廟會嗎?”
薛庭笙:“你吃飯的時候也這樣話多嗎?”
沈南皎:“反正我等會要去逛那個娘娘廟,你愛去不去。”
薛庭笙:“閑人事多。”
吃過面,二人往兩個方向走,薛庭笙回客棧,沈南皎去逛娘娘廟。
客棧今天人少,薛庭笙獨自回來,店小二還有些吃驚——他原本趴在櫃台後面昏昏欲睡,倏忽站直了露出幾分詫異:“唉?您一個人回來了嗎?”
薛庭笙瞥他一眼,并不言語,轉身自己獨自上樓去了。
留下店小二一頭霧水,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不禁自言自語:“這姑娘……還真難接近。”
回到房間,薛庭笙剛推開房門,迎面而來一股好重的荷花香氣,勾得薛庭笙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
她揉揉鼻子,擡頭就看見好幾隻花靈在床上打滾。
它們被薛庭笙打噴嚏的聲音驚動,輕快的浮起來,在房間裡亂竄,像一團團紅豆味的糯米團子。
薛庭笙後退兩步,飛快的把門關上,猶自打了好幾個噴嚏。
空氣中那股過于濃郁的荷花氣味實在嗆人,再想到自己一路走回來處處見到的荷花燈,荷花貼紙,荷花簪子——還有沈南皎非要去逛的那什麼荷花破廟。
薛庭笙轉頭,殺氣很重的下樓,路過大門口時,再度把店小二吓得一激靈。
這次薛庭笙走得很快,店小二連和她搭話的機會都沒有,隻好摸着自己的後腦勺,再次嘀咕:“這姑娘可真難搭話啊……”
走出客棧,沿着那條路一直往前走,她也不記得用縮地成寸了,就隻是很快的往前走,自己都沒有注意自己前所未有的高興緻。
結果就是路越走越窄,周圍的人越來越少,荷花燈也越來越少,唯獨樹木越來越多。
即使是薛庭笙,此刻也察覺到不對勁了。
她停下腳步,回頭,看見自己來時路上萬家燈火。但往前看,卻隻有燈光越來越稀薄的山林。
似乎是要走出山林的範圍了。
隻顧着走路,甚至完全忘記了要找個人問一下那什麼荷花娘娘廟的位置。
問花靈是問不出來的,花靈又不會說話。
山林間獨有的冷風從高處吹下來,拂過薛庭笙的臉。她的心也随着這陣風,而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平靜下來之後,薛庭笙自己也覺得荒謬——我在做什麼?
幾隻花靈而已,覺得味道嗆人趕走就是了,難道她還趕不走幾隻弱小的花靈嗎?
深吸了一口氣,薛庭笙閉上眼平複了一下心緒,眼睫半垂,轉頭開始往回走。
她淺淺反思了一下,頓覺這都是沈南皎的錯。
若非沈南皎一直說要去那個廟,她也就不會一直在心裡想着這件事情。以前她獨自下山時,無論碰上多麼熱鬧的場面,隻要是與她目的無關的場合,薛庭笙都絕不會靠近半步。
這次破例……顯然都怪沈南皎。
怪他吃冷面的時候不該一直嚷着要去荷花娘娘廟,怪他今天上午劃船的時候也不該喊自己過去一起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