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華一心回答問題,倒是沒注意賀歲安寫的字,聽了祁不硯的話才看過去,發現确實如他所說那樣,大多數字都是缺筆少劃的。
賀歲安睜着雪亮的眸子看他們。
她放下筆,低頭看自己的字:“我隻會寫這種字,荷華姑娘剛才所寫和書上的字,我都能看得懂,提筆卻不怎麼會寫。”
祁不硯“嗯”了一聲。
他似并未放在心上,之所以會問,也是随口一問罷了。
荷華與他們剛認識不久,不會幹涉太多,見祁不硯不往下問,她也不可能追問,很懂分寸。
他們是天蒙蒙亮便來到書齋的,到晌午才離去。
在離去之前,荷華說要送他們,賀歲安婉拒了,說以後有機會還會再來的。荷華笑而不語。
街上一改昨日清冷,人頭攢動。
鬧哄哄的。
百姓們對着一張告示議論紛紛,有幾個衙役筆直立于告示牆旁邊,賀歲安拉祁不硯走近看。
告示内容是對風鈴鎮近日來發生過兩次的發狂事件作出總結。
官府給出的解釋是:這是一種疫病,能人傳人,遇到必須上報官府,偷藏身患疫病、導緻風鈴鎮陷入險境者,論罪當誅。
百姓們信了。
除此外,很難找到别的解釋。
賀歲安卻清楚是假的,這根本不是疫病,是能人傳人沒錯,但根源是陰屍蠱,要想徹底解決此事,應該先清除掉所有的陰屍蠱。
一個抱着孩子的婦人道:“原來是疫病,我就說嘛,那些人怎麼見人就咬,真恐怖啊!”
“是啊。”
頭發全白的老頭接話:“這年頭莊稼收成不好,還來個疫病,這不是要我們這些老百姓的命?希望官府能處理好這次的疫病。”
一男子指着告示上的“偷藏”二字,不能理解地說:“官府還怕我們偷藏身患疫病之人。”
“可笑。”他嘲諷,“誰敢?不怕被咬,變成怪物?”
老頭撫須,不語。
婦人皺眉,剜了男子一眼。
她道:“一看你便知道是個孤家寡人,你要是有一個親人都問不出這種話。家人感染疫病,變成怪物,你就舍得讓人殺了?”
男子面色讪讪,不吭聲。
在人群中的賀歲安恍惚中感受到一道視線落到自己身上,擡頭四處尋找這道視線來此何處,卻看見蘇央和她的兩個貼身親衛。
直覺告訴賀歲安,蘇央今天會出現在這裡并不是偶然,對方就是特地來找她和祁不硯的。
蘇央的親衛動了。
鐘幻表情不多,永遠是冷冷的。
他越過人群,走到他們面前,語氣木然,低聲道:“郡主想見你們,是有關燕王墓的。後晚子時,兇宅見,請務必到。”
蘇央想見他們?
見面地點還是有可以進燕王墓的入口的兇宅,可蘇央之前不是不允許他們再靠近兇宅,進入燕王墓嗎?賀歲安很是訝異。
祁不硯平靜地聽完,談笑自若道:“我們會去的。”
鐘幻得到想要的答案,沉默寡言,能不多說便不多說,轉頭想離開人群,被賀歲安喊住,他像木頭人停下:“還有何事?”
賀歲安将從地上撿到的荷包遞給他:“這是你的嗎?”
荷包是紅色,與他格格不入。
所以她問得有點遲疑。
鐘幻緩慢地眨了幾下眼,從賀歲安手裡接過荷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放入懷裡,不怎麼習慣地道謝:“是我的,謝謝。”
賀歲安擺手:“舉手之勞。”
鐘幻:“嗯。”
祁不硯似乎沒怎麼聽他們說話,低首玩着手腕的鈴铛鍊子。
幾步之遠的百姓還在議論着疫病的事,鐘幻快步回歸蘇央的身邊,彎腰在她耳邊低語幾句,蘇央在此期間看了他們幾眼。
蘇央見賀歲安正在目不轉睛看她,微一愣,有禮點了點頭。
賀歲安友好地笑。
說實話,賀歲安還挺喜歡蘇央的,她恩怨分明,并不是不辨是非之人,偶爾故作冷淡,好像也是因為不知如何和外人相處。
面對賀歲安展露好意的笑容,蘇央眼神微閃,心中湧起陌生的滋味,愈發覺得這次沒做錯。
鐘空抱劍而站,欲言又止。
鐘幻依然面無表情。
蘇央沒在街上逗留,回蘇府,鐘空、鐘幻随她離開。
她回蘇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蘇睿林房間找他。他還是以前的慈父态度,關心地問:“阿央,你這幾天為什麼總是到外面?”
蘇央盯着蘇睿林,清冷的面孔有幾分動容:“父親,是不是您讓官府張貼疫病告示的?”
蘇睿林想拉她的手放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