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視線緊緊跟随的女性顯然并沒有在意這些明面上的規定,更大可能的原因也許是她本人便是規則的制定者。
三十秒後,“啪”地一聲,喝空的礦泉水瓶被她精準投擲進角落垃圾桶裡,坐在長桌旁一直低頭打字的松田陣平頭也不擡地吹了聲口哨。
星野真弓像是這時才顯露出一絲疲态,若非仔細觀察,旁人大概難以察覺這段時間她工作繁忙、缺乏睡眠,即使本應作為她難得“休假時光”的每周三坐店時分都能被她抽空安排上一場會議。
口幹舌燥的一上午後,她又捱過了一樁沒鹽沒油的謀殺案,直到此刻才有機會喝上一口貨真價實的礦泉水。
她走回桌邊,從兜裡掏出一個東西,赫然是剛剛萩原研二幫她找出來的裝着戒指的盒子。
“警視廳公安會派人去提取犯人和死者的頭發,做成戒指替換進證物裡。”盒子被推向對面的少年,星野真弓似乎已經習慣說一不二的命令方式,“你負責僞造所有的購買憑證、交易記錄和制作周期。”
松田陣平停下了打字的手,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那個盒子,又看向星野真弓。
“我記得......”他頓了頓,有些一言難盡,“這是你自己的東西吧?”
“事急從權,佐佐木的真實身份是内部機密,明美又正好待在店裡,我不想把案子拖到搜查一課回警視廳後。”星野真弓輕描淡寫,“給所有人準備保密協議是在白白增加工作量。”
混血少年已經把裝戒指的盒子拿走,聞言幽幽地看向她:“所以現在隻有我一個人增加了工作量是嗎?”
星野真弓卻隻是一笑,對他揚了揚手機:“怎麼會呢?總會有人陪你的。”
混血少年看着她手中顯示正在撥通中的一串号碼,備注是簡單質樸的【風見裕也】,彰顯通話對象和星野真弓冷酷無情的上下級關系。
他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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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前。
通話中的手機貼在耳側,萩原研二目送員工休息室裡的宮崎奈美裝出瑟縮的樣子,強行将上野廣子留在室内陪她。
他不動聲色地對不經意間向工作室投來目光的宮崎奈美點了點頭,随後輕輕掩上工作室大門,繞着佐佐木大介的屍體查看了一圈,對電話那頭道:“搜查一課從米花分署過來大概需要二十分鐘,現在怎麼辦?”
“确定兇手是那位上野小姐嗎?”電話裡的星野真弓聲音平靜,似乎屬于她的修理店裡突然發生謀殺案并沒有給她帶去多少煩惱,“她的動機是什麼?”
萩原研二眨眨眼,回憶了一番過去和佐佐木大介的接觸,他和對方的私人關系并不緊密,但那些瑣碎的閑談和着裝的細節依然從他靈敏的腦海中一閃而過,而後是剛剛那短暫照面裡上野廣子給他留下的印象,以及一些簡單的推理、輕巧的分析。
幾秒後,他了然:“是情殺吧。”
“是嗎。”星野真弓似乎對細節并不感興趣,“紮克利和陣平還在會議室裡,我已經通知他們繼續留在裡面待命。店裡有四個監控攝像頭,剛剛已經全部被遠程關閉,你把他們收起來吧,搜查一課不會有機會接觸這家店面的監控。”
萩原研二已經很有效率地行動起來,他長腿一邁,踩上木桌,單肩夾着手機,伸手去夠貨架頂層的攝像頭。
“還有什麼其他的嗎?”
“兇器是什麼?”
剛剛那簡單的查看足以讓萩原研二對謀殺現場的細節了如指掌,他拔下插頭,毫不費力地回道:“店裡的扳手。指紋的話......應該隻有你和我的吧。”
“你在超市采購,無論如何也沒法飛回來行兇。”星野真弓思考兩秒,“這麼說來,栽贓的目标是我嗎?”
“洗脫嫌疑的方法很簡單,但剩下的嫌疑人就隻有那兩位女性,上野小姐暫且不論,無論搜查一課多麼心大,讓他們貿然調查小奈美和佐佐木君的身份都是有風險的吧?”萩原研二說,“我剛剛已經和她簡單對過時間線,不在場證明這一塊确實有點棘手哦。”
“.......不用擔心。”星野真弓的回應是淡淡的笑意,“既然沒有準确的不在場證明,那麼就現場僞造一份好了,我們隻需要搜查一課迅速結案,更進一步的接觸還是敬謝不敏了。”
萩原研二不禁笑道:“這就是公安的作風嗎?你還真是完全沉浸其中、如魚得水啊。”
通話中有敲擊鍵盤的輕觸聲,星野真弓在一心二用地給會議室裡的少年黑客下達指令,因此聲線帶了點漫不經心。
“與其說是公安的影響,倒不如說,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吧?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
“不要這樣妄自菲薄嘛。”萩原研二拆下最後一枚監控攝像頭,“好壞都是他人定的标準,況且,好人和壞人都是當不完的。世上永遠有更好的人,也總會有更壞的人。”
“那麼在你看來,我是什麼樣的人?”
“這個嘛......”萩原研二當真認真想了幾秒,“非要說的話,大概是一個無法被動搖、無法被摧毀的人吧?”
星野真弓笑了一聲,她的笑變成了真實的、在空氣中震蕩的聲音,因為她已經走回店内,側身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