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咎這一晚依舊是在那個軟塌上睡覺,隻要他一閉上眼睛眼前就全是方程式,心中還有些好笑。
都說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現在看來,這天下都說小了,這麼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夜裡他是被一陣急喘聲驚醒的,他立刻翻身起來,那聲音好無疑問是從那帷幔裡面傳出來的,裡面的人咳喘的厲害,呼吸有明顯的哮鳴音,他鞋都沒有顧得上穿,立刻跑了過去:
“王爺?”
裡面的人喘的說不出話,甯咎也顧不上什麼禮節不禮節了,一下掀開了帷幔,榻上的人手死死抵在胸口的地方。
很顯然是喘不上來氣,喉間喘息的時候有痰音,甯咎立刻坐在了床邊,手就要扶住他的肩膀,卻驟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那如鷹一樣的目光并沒有因為病痛而減弱分毫的威勢,但是這眼神卻吓不住甯咎,他急聲開口:
“王爺是喘不上來氣吧?我扶你坐起來一些,聽着聲音應該是有痰,咳出來就好了,你别急。”
這兩天他也觀察了閻雲舟的狀況,綿延的高熱,咳喘,帶痰,這應該是細菌性肺炎的症狀。
閻雲舟的手上松了些力道,甯咎扶着他靠坐起來,手有規律地握成空拳扣着他的背,閻雲舟手中的帕子抵着口唇,将帶血的痰吐了出來。
胸腔中清亮了一瞬,但是呼吸困難的情況卻沒有太大的好轉,人靠在床頭喘息的費力,額角滿是冷汗,甯咎的眉心已經皺成了一個川字。
肺炎是可以引起呼吸困難的,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就是吸氧,立竿見影,但是這裡哪來的氧氣?
閻雲舟松口松泛了一些才看向了身邊的人,甯咎的發髻散亂,眼中的擔憂倒是不似作假,也沒有披一件外衣,鞋都沒穿。
看着他這樣子好像還真是映襯了他晚上說的那句話,真是來晝夜侍奉的,他的聲音沙啞無力:
“有勞甯公子了,本王無妨了,回去睡吧。”
甯咎那一點兒瞌睡早就已經被這通折騰給折騰沒了,哪還有什麼覺睡?閻雲舟的情況并不好,再不用藥,恐怕會出問題了,明天,明天他必須要去那酒坊看一看。
後半夜,閻雲舟的情況也沒有太大的好轉,直到清晨才好了一些,甯咎再沒有前一晚那樣的好眠,思及今天還要回門,他也早早的就坐了起來。
閻雲舟的作息十分規律,哪怕昨夜幾乎沒睡上兩個時辰到了時間還是會起身,桃月進來給甯咎梳洗,甯咎到現在都不是太習慣有這麼長的頭發,更不習慣這左一層右一層的衣服。
“王爺,這是回門的禮單。”
管家遞上來了回門的禮單,閻雲舟服了藥,擡手指了指甯咎:
“給甯公子看吧。”
甯咎接了過來,才發現那禮單長長的足有一頁紙,就算是他不識貨,看見那上面什麼玉佩,錦緞啊的那些東西他也知道是值錢的。
這麼些好東西要給他那便宜爹?他光是想想都覺得心疼的想吐血。
“王爺,這是不是太多了?”
閻雲舟并未開口,一旁的管家出聲:
“這是尋常慣例的禮單,并不曾多添。”
這門親事雖然是宮裡那位别有用心,但是到底是成了親,焰王府也不差這點兒東西。
甯咎看見這單子裡竟然還有一套琉璃盞?他立刻湊到了閻雲舟的身邊:
“王爺,這禮單砍掉一半,剩下的你給我吧。”
這話一出,又是一片雅雀無聲,雖說他們王爺娶了一位男妻,但是這男妻也不是沒有先例的,不管怎麼說,侯府也是他的娘家,這,回門的禮砍半裝到自己兜裡,這實在是史無前例。
閻雲舟擡眼看了看甯咎那眼睛都要粘到紙上的樣子:
“你看上單子上的什麼東西了?”
甯咎想說他都看上了,誰會嫌錢多呢?不過這正好是個機會,他指了指上面的琉璃盞:
“這套琉璃盞。”
“你喜歡讓人帶你到庫房挑一套。”
閻雲舟不是一個小氣的人,甯咎入府到現在,并不曾做什麼他不喜的事情,這婚雖然是結的荒唐,但是隻要甯咎安安分分,他也不會虧待他。
“王爺,這琉璃是不是很難得的東西?如果我畫出圖樣來,那工匠師父能燒出來嗎?”
琉璃可以代替玻璃,這個東西的用處太大了,就說冷凝管,無論用什麼材質都沒有琉璃的效果好。
閻雲舟倒是不疑有他,隻以為他是想要做個杯子或者擺件:
“難得倒不至于,你有花樣就交給管家,自會有人給你燒出來。”
甯咎眼睛都是一亮。
最後閻雲舟到底是沒有砍半那禮單,隻是開口允許甯咎回來的時候去府庫挑選喜歡的,算是稍稍安慰了一點兒甯主任的心。
兩個人一同坐在了去侯府的馬車上,算起來這是甯咎到了這個時代,除了結婚的那天第二次到這街上來。
他沒忍住掀開了轎中的簾子看了看外面,這街上很熱鬧,房子也并不是那種低矮的屋舍,兩層三層的小樓很多,從外面瞧着也頗為雅緻,就和他從前去橫店看見的那種宋代建築差不多,想來這個時代也不是太落後。
“王爺,回門是不是隻要過了午飯就可以走了?”
閻雲舟靠在轎廂裡面的軟塌上,閉目養神,聞言點了下頭,甯咎在心裡盤算着時間,一吃完午飯就走應該也挺快的。
下午去酒坊,要是動作快今天就能提出一部分酒精來,再找來生石灰,提純大蒜素的溶劑就有了。
甯安侯府上下都沒有想到這個連大婚當天都沒有露面的焰親王,今天竟然會陪着甯咎回來回門。
甯文鴻隻是一個從二品侯爵,閻雲舟是正一品親王,又是手握大權,他親自到府,雖然名為兒婿,但是在他面前托大就是找死,閻雲舟連皇帝的面子都時常不給,甯文鴻沒那個膽子敢慢待他。
甯安侯府正門大開,甯文鴻帶着侯夫人全家都在門口迎候,車架停在了門口,甯咎率先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