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藥已經把玉霖身上能看見的傷都掃了一遍,幾乎全是刑傷。
張藥倒是知道怎麼給人上刑,但對于治療刑傷他确實不通,堂官這麼一說,他也起了托張憫去問問許頌年的念頭。
“先交接吧。”他一邊說一邊站起身。
堂官看了一眼玉霖,問道:“人您怎麼帶走?是給您牽到府上去,還是怎麼好。”
“牽?”
“哦。”
堂官忙解釋道:“近來逃奴多,還沒及給付出去就自戕的也有。”
“不必了。”
“那您……”
“張藥。”
玉霖叫了他一聲,張藥低頭看向她,她靠在土牆上,身上穿着麻織的素裙,臉燒得绯紅,聲音也有些啞。
“怎麼又是你?”
對啊,又是他。
堂官在旁呵斥玉霖道:“這是北鎮撫司的張指揮使,以後,就是你主家的主人。怎麼說話的?起來跪下……”
“我把你買了。”
張藥打斷堂官的話。
玉霖掙紮着坐直身子,“買我?”
“嗯。”
玉霖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所以你還沒死心嗎?”
張藥彎下腰,一把将玉霖從地上抱起來,“我今日沒穿壽衣也不是來找死的……”
玉霖被他抱起,頓時失去了平衡。
張藥一把摟住她的肩膀,“扣住我的脖子。”
玉霖聽完,手卻仍然垂在他背後沒有動,張藥歎了一口氣,重複道,“我說,扣我脖子,我沒想讓你勒死我,你現在這個樣子也勒不死我。”
玉霖笑了一聲,“張指揮使你何必呢?梁京城裡人人都知道,你與我行淫,你把我帶回去,我是有了一個地方容身,但你就成笑話了。”
“你以為我想嗎?”
張藥說完這句話,其實有些慶幸,張憫給了他一巴掌,賣了他的棺材,“逼”他來買玉霖。不然他現在,連回這一嘴的餘地都沒有。
“這是家姐對我的處置。”
“處置?”
玉霖聽到這個詞,心裡倒是真是有些過意不去了。
“慚愧了?”
張藥問了一句,玉霖沒有否認。
“我自找的,和你無關。”
這話倒也是真的,玉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張藥續道:“她本來不準我碰你,但她今日不在,你又走不了,我隻能這樣對你,你如果你覺得我這樣算冒犯,等她回家以後,你可以告訴她。”
他說着,抱着玉霖往倉房外走,行進間,他發現玉霖的手輕輕捏住了他後背的衣料。
他幾乎本能說了一句:“别碰那個地方。”
玉霖的手應聲松開,身子頓時有些不穩,張藥看了她一眼,“你如果不想扣我的脖子,可以抓我的手臂。”
“行。”
玉霖轉而捏住了他的袖子,身子也勉強穩了下來。
“張藥。”
“說。”
你家中的活重嗎?”
玉霖問完這句話,就發現張藥的表情有些無奈。
“家姐買你,是為了讓我贖罪,不是讓你來給我當奴婢。”
“知道。”
她聲音柔靜,“可人不能白白活着。我之前雖然做官,但我不遠庖廚,也會女紅,推拿之法也都修過一些,我知道你的姐姐身子不好,等我身上刑傷養好了,我幫你照顧她。”
張藥看向懷中人,“你以前到底是怎麼過的?為什麼還會推拿?”
玉霖挽起耳邊的碎發,“日後我慢慢告訴你,如今我想吃東西,養養傷。”
張藥悻然一笑,“做了官奴,你為什麼一點都不難過。”
“有什麼好難過的?”
她沖張藥彎眸笑開,“不管是用什麼樣的方法,不管是在什麼地方,總之,能活下來真好。”
“你不會喜歡活在我家的。”
“為什麼?”
張藥直截了當,“因為我家裡,沒有地方給你躺着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