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若是如今她愛吃的那些菜,那徐端宜自是不必疑惑。
可這幾道菜……
她已經許久不曾吃了。
姨母不愛吃辣。
她素日跟着她一道吃,也已經習慣了。
鄧姑姑伺候人多年,自是擅長察言觀色。
見她望着那些菜出神,便在一旁說道:“從前王爺帶您回府時,奴婢見您愛吃這些,正好府裡有個蜀地來的廚子,做菜還不錯,奴婢今日就鬥膽做了回主。”
“您若不喜歡,奴婢便着人再去重新做幾道京菜?”
“不用。”
徐端宜笑着婉拒了:“有陣子沒吃了,正好今日嘗嘗看。”
她父親是蜀地人,慣愛吃辣。
她在六歲以前,一直随他父親的口味,隻是後來在宮裡跟姨母住得久了,口味才變得越來越淡。
從前也就隻有跟着謝清崖出宮時,才會碰些辣的吃食。
後來謝清崖去冀州,她就很少再來王府了。
沒想到王府的人竟然還記着,這讓她的心情,無異好了許多。
鄧姑姑見她喜歡,也松了口氣。
其實今早,她也有些糾結,想着夜裡該給王妃準備些什麼吃食比較好,還是王爺路過,随口說了一句“她以前不是喜歡吃辣嗎,做些蜀地的菜就是”。
原本還想着王爺這是心裡還記着王妃,她正好夜裡也能為他們小兩口說說話,好撮合撮合他們的關系。
哪想到王爺這夜裡就惹了事!
倒讓她如今這滿肚子的話,都不好再說了。
隻能先盡心盡力服侍王妃吃飯。
免得王妃和她身邊人,覺得他們王府冷待了她。
“姑姑不必辛勞,你是王府的舊人,更是婆母的身邊人,不必做這些事。”徐端宜沒讓她伺候。
碧溪也笑着走了過來。
“鄧姑姑,這些事我來做就好,您就陪着王妃說說話吧。”
素來女主人進府,總是要先打聽下王府的情況的,鄧姑姑也早就做好準備了。
她笑着說:“那也好,正好奴婢也有話與您說。”
說完。
她便取出兩塊對牌和一串鑰匙。
“長公主仙去後,府裡無人看管,王爺便把内務先交給了奴婢,由奴婢暫時打理。”
“如今王妃入府,這些事自得交給您。”
“今日夜深了,明日奴婢再帶着您去府裡轉轉,再和府裡的人見一面,認認臉,您日後吩咐人做事也方便。”
她以為徐端宜是要拿中饋大權,也樂得交出去。
可徐端宜并沒有這個意思。
她自知謝清崖對這樁親事不滿,也知曉他心中警惕她,自然不會,也不想摻和到這些事情中來。
“姑姑誤會了。”
“嗯?”
鄧姑姑眨了眨眼,不明白自己誤會了什麼。
徐端宜溫聲與她說道:“我初來乍到,還不了解王府的情況,還是由姑姑繼續打理這些。”
“這……”
鄧姑姑有些遲疑。
她沒想到會這樣。
她以為王妃一入府,必定是要掌中饋的。
今早她拿這事與王爺說的時候,王爺也沒說什麼,隻說随便。
沒想到王妃會拒絕……
徐端宜提議:“若姑姑不介意,我明日先跟着姑姑見見王府的人,先把人認全了,至于這對牌和鑰匙,還是由姑姑先拿着,等日後我熟悉了,再問姑姑要便是。”
鄧姑姑聽她這樣說,猶豫片刻方說:“那奴婢先替您保管着。”
“您日後什麼時候想要,盡管問奴婢拿。”
徐端宜說好,又問她:“我先前沒瞧見平安和長甯,可是有什麼事?”
徐端宜話音剛落,就見鄧姑姑臉上笑意一僵。
原本是擔心他們出什麼事,如今看來,應該是不願過來。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三郎和女郎前些日子染了風寒,想着今日大喜,貴客又多,要是沖撞了誰就不好了。”鄧姑姑埋着頭說。
徐端宜心中已明白,便也沒多問。
“既如此,那勞煩姑姑替我去看看,我今日不便過去,明日再去看他們。”
鄧姑姑忙點頭應了。
之後徐端宜便沒再留人。
等鄧姑姑走後,徐端宜開始用飯。
王府的廚子燒得一手好菜。
大概是提前說過,雖然燒得是蜀地風味的菜,辣度卻是降低了不少,徐端宜即便久不吃蜀菜,如今吃起來,倒也沒覺得難以下口。
反而甚是喜歡。
她坐着吃飯。
碧溪在一旁給她夾菜。
時雨也過來給她盛湯。
兩人都沒敢說話。
徐端宜也沒在這時說什麼。
直到用完晚膳,碧溪喊人把膳食撤下去,又重新給她倒了一盞解膩用的茶。
然後她拿手肘輕輕撞了撞時雨的胳膊。
示意她送過來。
徐端宜隻做沒瞧見。
“主子,您喝茶。”
時雨殷勤又讨好的,把茶盞放到她身邊的桌上。
徐端宜沒喝,先跟碧溪交待:“你先進去把喜床收拾下。”
“……是。”
碧溪走之前,張口想替時雨說話。
但見徐端宜臉色淡淡的,又不敢多言,隻能先掀簾進去了。
徐端宜等碧溪進去,才對着時雨說話:“誰讓你剛才跟鄧姑姑那麼說話的?”
“她從前是伺候大長公主的,便是冬姑瞧見她,都得客客氣氣喊一聲姑姑!”
時雨自知有錯,頭埋得低了一些。
但心中難免還是有些不高興。
“……誰讓那個南安王那麼對您的,奴婢就是不高興,您嫁給他,是他南安王府燒了高香,他還敢給您臉色看!”
“奴婢就恨自己剛才不在,要不然……”
“要不然什麼?”
徐端宜打斷她的話。
便是時雨再直腸子,也能感覺出徐端宜這會語氣不對了。
擡頭悄悄看了一眼,就瞧見一向溫柔好說話的主子,臉色淡淡看着她。
心裡咯噔一下。
時雨不敢再多言。
她連忙走過去,蹲在徐端宜的面前,跟隻可憐又聽話的小犬似的,牽着徐端宜的裙擺,仰着頭小心翼翼問:“主子,您生我氣了?”
到底是自小跟在自己身邊的。
徐端宜見她這樣,最終也沒舍得說重話,隻是臉還是闆着。
“之前在宮裡,我有沒有與你說過,來了王府要謹言慎行?”
時雨抿唇。
她不敢說沒有,點了點頭,小聲說:“……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