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必須及早弄。
蘇窈看向沈靳,說:“熱水我都用完了,我給你再燒一點。”
沈靳用手臂抹了抹額頭的汗:“不用了,我一會洗冷水就好。”
“那行。”想了想,他那麼大的個子,在小廚房裡頭洗,估計也就隻能簡單地擦一擦,憋屈得很。
蘇窈猶豫了一會,她說:“要不你就在院子裡頭洗吧,我帶夏禾夏苗出去走一走。”
兩人目光對上,都有點尴尬。
沈靳也想到了窄小的廚房,應了聲:“行。”
不一會,蘇窈抱上了夏禾,拿了把扇子就帶着夏苗出了院子。
沈靳見人走了,才卡上門闩,在院子裡從頭到腳沖洗一遍,水也給他用完了。
他洗完澡,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繼而挑了擔子出去。
出了門就見蘇窈帶着兩個孩子就坐在河岸邊上。
蘇窈用扇子揮着蚊子,直至沈靳來打水才看到人。
等沈靳打了水,幾個人也就一塊回去了,蘇窈說:“這個時間點蚊子真多,一會回去後在屋子裡頭熏些艾草。”
沈靳看見她也空出手撓脖子,就說:“等過幾天我再問問大隊長,出點工錢,看看有沒有人幫忙建個廁所。”
蘇窈:“我也這麼想的,但要建的,還是得等到農忙過去,這個時候沒人有空。”
沈靳應了一聲,随之又道:“等修好屋頂,我也去上工,好像還有差不多一個月才分糧,對吧?”
蘇窈點了頭:“之前挺着個大肚子,大隊長也就安排輕松的活,都沒幾個工分,就是這個月王春芳幫上工一個月,但能分到手的糧不是很多。”
沈靳聞言,思索了一下,說:“那等過兩三天修好屋頂,我也去上工。”
現在這時代被大環境限制,生意是暫時做不了了,那就先把肚子給填飽了。
蘇窈對于他提出上工,也不意外。
“我這有人替上工了,也不知道我再去上工能不能再加點工分。”
沈靳有些不太贊同:“今天衛生所的護士不是說你得休養嗎,正好借着有人給你上工,你就歇一會。”
說到這,又補充:“這樣才能活得久一點,或許到将來,還能看到你所想見到的人。”
他的話,讓蘇窈一愣,随之沉默。
她想見的人,其實有很多。
眼眶微微泛紅的時候,耳邊傳來沈靳帶着歉意的聲音:“抱歉,我不該說這些的。”
蘇窈正想說沒關系,夏苗忽然問:“娘想見誰?”
蘇窈傷感的情緒一丢,腦子轉得可快了,笑着道:“當然是去北京看毛主席了。”
夏苗眼睛一亮:“苗丫也想去!”
蘇窈:“那到時候就帶上苗丫一塊去。”
說着,她擡頭看了眼沈靳,微微搖了搖頭。
夏苗雖然還小,但比很多小朋友都要早熟一點。現在就是聽不明白的話,說不準以後記着再翻出來仔細琢磨,就會琢磨出不對勁的地方來。
他們的身份實在太詭異了,要是洩露出去,誰知道會不會被拉去切片來研究。
她沒說,隻一個眼神,沈靳就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看了眼夏苗,也點了點頭。
回了家,天色就開始暗了下來。
蘇窈先在屋子的四個角落都點了艾草,等燒滅後,她就關上了屋子,順道去燒開水,晚上渴了也有一口喝的。
等了十來分鐘才把窗戶半開散煙。
火水燈裡的火油也沒多少了,還得省着點用,趁着還會點燈,蘇窈把所有的錢和票都拿了出來。
沈靳回屋時,看見她在數錢,順道把今天剩下的幾塊錢也給了她。
“家裡開支你來安排,錢你也全部拿着。”
蘇窈愣了一下,看着草席上的錢遲疑了幾秒,說:“那你等我數完了,我再給你一點花銷?”
沈靳:“随你。”
蘇窈也就開始了愉快地數錢。
錢數雖然不多,但很多毛錢,也有厘錢,就顯得很多了。
之前五毛錢,花了一毛買雞蛋。再有昨晚沈靳給的五塊四毛八分錢。
今天從老夏家拿回來4.5元,給出1.3塊藥錢,一共還有九塊八分錢。
二市糧票和二市兩肉票各兩張,肥皂票和三市尺的布票各一張。
沈靳坐在一旁,看着在昏暗油燈下數錢的蘇窈。
夏禾還沒睡,就躺在一旁擡手亂動。而夏苗也趴在床頭,興緻勃勃地看着蘇窈數錢。不知怎的,這才相處兩天,他竟然就有種他和蘇窈是兩口子的荒謬感。
沈靳搖了搖頭,把這想法抛出腦海的時候,蘇窈正好擡頭看向他。
她愣了一下,問:“還有蚊子?”
沈靳應:“還有一隻蚊子。”
蘇窈:“那可能從外頭飛進來的。”說着半起身伸手把窗戶關小了一點,然後和他說:“糧票和肉票都是有時間限制的,得趕緊用了,還有布票和肥皂票,我打算明天都給用了,行嗎?”
他把錢和票放到她這裡,她也不能就真的什麼都是自己拿主意,畢竟以後還得搭夥過日子,還是要商量的。
沈靳對這點東西不怎麼在意,應:“都是需要用到的,換吧。”
點了十分鐘左右的燈,蘇窈說:“沒多少火油了,我就先把燈滅了。”
說着,吹熄了燈,睡在兩個孩子的中間,幾乎給沈靳留了一半的床。
沈靳估計沒睡意,熄了燈就出了屋子。
蘇窈搖着扇子把兩個孩子都哄睡了,她也就拿着燈出了屋子。
外頭也很暗,但還是能看見沈靳坐在屋檐下的剪影。她在旁邊坐了下來,把扇子遞給他:“我不是很熱,你用吧。”
沈靳接過扇子,朝着她的方向扇風,讓她也能涼快到了。
兩人安靜好一會,沈靳才低聲說:“我覺着過段時間縣裡那投機倒把的風頭過去了,我還是得去縣裡的黑市。”
蘇窈一愣:“為什麼?”
沈靳:“缺太多東西了,又沒票,我去看看能有什麼可以用錢的換的,先換一點回來用,你覺得呢?”
聽他說是去換東西,而不是繼續幹看哨的活,更不是做長期買賣,她也就應:“去的時候小心點。”
沈靳“嗯”了一聲,這時院門有人敲門,蘇窈道:“肯定是大隊長家的送糧來了。”
她點了燈,沈靳拿過:“天太黑了,還是我去開門。”
他提着燈去開了門,看到門外的人,喊了聲:“大隊長,嬸子。”
夏大隊長冷哼了一聲:“以前見着都套近乎喊叔,咋的?知道今天做錯事了,就喊大隊長了?”
聽到大隊長的聲音,蘇窈也走了過去。
大隊長是和玉蘭嬸子一塊來的。
蘇窈想,應該是中午發生的事,所以才是他們夫妻倆來。
玉蘭嬸子看到她,帶着關心詢問:“苗丫娘,身體怎麼樣了?頭還暈不暈?”
蘇窈忙應:“下午去了趟衛生所,沒啥事了。”
說着,又請道:“先進來說話。”
兩人進來了,玉蘭嬸子就從懷裡把那幾斤糧拿了出來,說:“怕被人看見,隻能這樣拿過來了。”
說着遞給蘇窈。
蘇窈接過,說:“那嬸子你等會,我去把這些倒了,一會把袋子和碗還你。”
玉蘭嬸子說:“不着急,你叔要和老四出去說一些話。”
大隊長看向沈靳:“你和我出去說話。”
沈靳并不意外大隊長會來找他,跟蘇窈說了句“那我出去一會。”也就跟了出去。
玉蘭嬸子歪了歪腦袋,狐疑道:“也是怪了,人還是那個人,但怎覺得這老四瞧着好像穩重了些?”
蘇窈聽到這話,卻是一點都不慌,應道:“能不穩重嗎,都有兒子了,再不穩重起來,怎地給他兒子攢家底?”
“再說前天摔溝裡,聽他說,他還以為自己要死了,一直求神拜佛,說要是能活下去,就一定做個踏踏實實的人。這兩天瞧着是勤快了很多,不僅幫忙打水了,還弄了好些茅草回來說要修屋頂。”
玉蘭嬸子也聽到說夏老四去挑水的事了,再仔細看,院子還真堆了很多的茅草。
蘇窈說到後頭,又忽然歎氣道:“就希望他不是隻勤奮個幾天就打回原形了。”
玉蘭嬸子被忽悠得全然沒了懷疑,反而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安慰道:“看着他今天在老夏家雖然确實做得過了,但就和老夏家談的條件,有一半是為了自己小家的,也算是有了個好的開頭,你别太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