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跨年那天的晚上,天空竟然罕見地飄起了一些細雪。
落在手上,立即就化成一道溫潤的水痕。
“每個小時都要給我發信息報平安哦,早點回來。”
小姨站在玄關處,看着門外的我,有些不放心地說道。
“知道啦知道啦。”
我揮了揮手,就朝寺廟的方向走去。
換成平時小姨肯定不會讓我這麼晚出門,但今天是跨年夜,路上燈火通明,人流熙攘,還時不時能看到巡警。
十二月底夜晚的氣溫已經涼下來了。
我哈了一口熱氣,把半張臉都埋在了雪白的厚圍巾裡。
“靜!”
不遠處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我哒哒地快步走着,看到了路燈下等待的身影。
“喲,阿雅(masa)。”
路燈下的白發少年長身而立,鼻尖被凍得稍微泛紅,昏黃的燈光落在他穿着黑色夾克圍着淺灰色圍巾的身影上,暈染出腰細腿長的模糊輪廓。
“噗哩。”
仁王看着我,愣了一下,然後笑了出來。
“你還真是怕冷啊。還冷嗎?我的圍巾可以給你。”
“不用。你這一身我看着都要凍死了,圍巾還是你自己留着吧。”
我穿了一身厚實的長款黑色羽絨服,裡面還有毛衣羊絨衫和保暖的長袖打底衫,整個人被裹得圓不隆咚的,用飛雄的話來說就是像個飛不起來的胖烏鴉……還真是讨厭的比喻啊!
但我是真的很怕冷,不裹成這樣我絕對不要出門。
“還好吧。不帥嗎。”
仁王的手指玩着他的小辮子,如是說道。
“帥帥帥……”
我看向遠處人頭攢動的寺廟,随口道。
“哈,好敷衍。”
仁王嗤笑了一下,也順着我的視線看向了寺廟。
“走吧。前面好像有賣甜酒的,要嘗嘗嗎。”
“喔!要。”
我都沒看到。長得高就是好。
細雪落在水泥的道路上,瞬間就消融了。
我們兩人被淹沒在人群中,一路走一路閑聊着。
“今天就我們兩個人嗎。”
我問道。
“嗯。”
仁王輕輕點了點頭。
“诶……我還以為你會和網球部的人一起呢。”
“文太去陪女朋友了,赤也跟家人在一起,比呂士和柳回老家了,傑克回巴西了,部長在住院……我總不能跟真田副部長一起來參拜吧,那場面也太可怕了。”
仁王聳了聳肩。
“噗。”
我想起真田那張嚴肅冷硬的臉,不禁笑了一下,然後感歎道。
“啊,希望精市能快點好起來。他最近治療效果好像不錯,說不定不需要做手術呢。”
“但不做手術的話,是不可能回來打網球的吧。”
仁王轉過頭,低聲說道。
“啊……”
我對幸村的病本身沒什麼了解,據說根據現在的情況,保守治療的話有很大概率可以回歸正常生活。
如果想要重新回到運動員的水平,手術不做不行……可那個手術的成功率并不高。
而手術失敗的後果甚至包括死亡。
死亡。
我無意之間握起了拳,指甲抵在掌心,微微發白。
“别想太多了。”
仁王的聲音柔軟了些許。
“會沒事的。那可是幸村啊。”
我轉頭看向仁王,他正直視着前方,眼神堅定而确信。
啊。
我抿了抿唇。
也是,我們在這裡擔心也沒有用。隻需要相信幸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
等會兒參拜許願的時候,許一個希望幸村能夠健康起來的願吧。
“給。還是熱的。”
仁王遞給我一個小号的紙杯,我松開拳接了過來,指尖傳來融融的暖意。
我喝了一口,大米發酵的甜味暖洋洋地包裹在舌尖上。雖然名字裡有酒,但也隻是飲料而已,酒精成分少到可以忽略不計。
“……好喝。”
我驚訝到。
“是吧。”
仁王笑了笑,也把甜酒一飲而盡。
進入到寺廟裡,集中的人群似乎讓周圍的氣溫都上升了兩度。人們三三兩兩的,時不時也有一群年輕人或者大家族聚在一起。
也有盛裝打扮過,身着傳統和服的男女。我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穿着紅色花朵紋樣和服的小女孩,不由得笑了笑。
“可愛……”
“嗯?什麼,和服嗎。”
仁王剛從紅豆年糕湯的攤位擠回來,把一個小碗遞給了我,還有勺子。
“怕冷的家夥還是好好穿羽絨服吧。噗哩。”
“沒興趣,穿和服也太麻煩了。不過我小時候有跟那件很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