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是在用這種味道來掩蓋另一種味道。
另一種……讓他非常在意的味道。
姜明舸坐在餐桌的一側,手上拿着勺子,但是不去喝她的蘑菇奶油濃湯。
雪祁坐在餐桌的另一側,垂着頭,慢慢地吃他的炒鴨血。
姜明舸單手托腮,若有所思。
雪祁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但無動于衷。
姜明舸忽然伸出了手,朝他探去,動作突兀、沒有任何理由,雪祁連頭都沒有擡起來一下,卻突然伸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雪祁的手背上猛地暴起青筋,小臂上的肌肉也似乎一條一條的繃緊,掌心處好似傳來“滋啦”一聲,像是她的皮膚滾燙,岩漿正在她的皮膚底下流淌一樣。
他緩緩地擡起了頭,盯住了姜明舸。
姜明舸無辜地笑了一下,眨了眨眼,說:“你為什麼不把頭發紮起來呢,這樣子吃飯多不方便?”
——她的手上正捏着一個發圈,發圈是剛剛才自她的馬尾辮上取下來的。
雪祁怔了怔。
姜明舸說:“放手,你好冷。”
雪祁一根一根松開了自己的手指,他沒有用力去捏她,但是她的皮膚上還是留下了一點紅色的痕迹——不是被捏出來的,而是因為驟然接觸低溫的東西被刺激到了。
姜明舸又說:“把手伸出來。”
雪祁沉默了一下,慢慢把胳膊伸到了距離她近一點的地方。
手臂蒼白、肌肉緊實,有兩道刀傷橫亘在上面,他的手也有一種玉質的冷感,皮膚看起來很脆弱的樣子,能看見手背皮膚下青紫色的經絡。
這是姜明舸第一次仔細觀察他的手,她還伸手,用手指輕輕拎了他的手一下。
與她想象的不同,他的手上居然有繭,指腹并不柔軟、有一層厚厚的繭,虎口處的皮膚也并不光潔,而是有一種樹木紋理一般的皲裂,像是曾經無數次用粗糙的繩子在這裡摩擦過所留下的。
——這不該是他變成吸血鬼之後留下的,很難想象這樣岩石一樣堅硬的身軀會被什麼東西磨出這樣的痕迹,這是他還是人的時候留下的痕迹。
姜明舸伸手,輕輕碰了碰他虎口處的繭。
雪祁穩定幹燥的手指立刻忍不住痙攣了一下,他沉默地盯着她、沉默地伸出自己的手,任由她去觀察、去體驗,去輕輕地觸碰,她捏了捏他指腹上的繭,他的手指立刻像是被細微火苗輕輕燙了一下一樣。
他保持着這個姿勢,别開了眼,不再看她。
而姜明舸把她的蝴蝶結發圈挂在了他的手腕上,收回了手,又坐回了她自己的位置,喝掉半涼的奶油蘑菇甜湯。
雪祁一動不動地沉默了很久,久到姜明舸已經吃完了飯,自己把自己的碗扔進了洗碗機,還從廚房探出頭來,說:“快點吃,吃完一起送進去洗啊。”
雪祁掃了一眼挂在自己手腕上的發圈,默然片刻,說:“待會兒我來收拾。”
姜明舸:“那行!”
她的态度很正常,拍拍手,轉身上樓去了,直到坐在自己卧室的小床上時,她才開始複盤,眯着眼睛啧啧了兩聲。
——果然沒錯,她越靠近他,他身上那種躁意就越明顯。
——他要掩蓋的,是她身上的味道。
姜明舸的鼻頭動了動,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她身上的味道她自己很熟悉,是她用慣了了的桃子沐浴露的味道。
但是,她當然不可能認為,雪祁是因為讨厭桃子沐浴露的味道才會顯得那麼躁動的。
他會躁動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他聞到了她的血的味道。
而不妙的是,第二天,姜明舸就因為月經而躺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