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雨果然沖掉了一切聲音,也沖掉了一切的味道。
雪祁選擇大雨天出來狩獵,就是因為暴雨夜可以掩蓋很多事情,他于這方面是專家,有着豐富的經驗和心得。
或許他的确是太餓了。
在吃到流動的的同類血液時,他有點興奮得不成樣子,耳膜一鼓一鼓地痛,他自己心跳的聲音像是大鼓一樣的響起,渾身的每一寸都因為進食而感到快樂。
……即使這食物一點也不美味。
他的鼻腔裡全是同類血液的味道,錯失了雨水送來的、她的味道。
現在,她的味道被送來了。
新鮮的桃子被完全打濕,桃子表皮的細小絨毛上一定也全被濕氣弄得軟趴趴了。
雨夜這樣的黑,雨夜的山林像是一隻張開血盆大口的陰濕兇手,沒有一絲光亮。雪祁就站在林子裡,一動不動地盯着姜明舸。
她奶白色的皮膚在黑夜裡白得好像要發光。
她的手指是白的,像是潑出去的牛奶;她的腿是白的,像是雪白的陶瓷,她的嘴唇卻也發白……是、是在害怕他麼?
……或許她終于知道害怕了。
雪祁有點呆木木地想到。
她該害怕的,畢竟他那麼想吃掉她。
他的腦内早已經模拟過了無數次,如何用獠牙輕而易舉地劃開她的咽喉,吮吸她香甜的血液。
用獠牙嵌進她的咽喉……不,那樣做她會死,可以從别的地方取血。
從心口上取血,從她牛奶般的小臂上取血,從她的側腰、恥骨往上一寸的地方取血,從她的大|腿|内|側取血……不,這樣會很痛,那地方不見天日,被懲罰了會很痛的。
但是他有點無法控制自己會這麼想,當她明明知道自己渴望鮮血,還要離他那麼近的時候。
一開始,他想的是她死後放大的瞳孔和灰白的身體。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腦内的幻想就成了另外一種樣子,她奶白色的身體會不會一邊顫抖,一邊卻無法控制地抱緊他?
雪祁一邊無法控制地幻想,一邊又深深厭惡着擁有這種獸性本能的自己。
她會害怕的。
……她會害怕的。
如果她看到他是怎麼狩獵、怎麼樣去吸血,那她一定不會在那樣信任他,那樣靠近他了。
——他這樣想到。
然後……事情真的發生了,她真的看到了。
她撐着傘,就一動不動地站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黑傘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令雪祁看不清她的表情,隻有她有點發白的嘴唇,表露了她此刻的不安。
雪祁的心忽然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他突然發現,原來自己不願意被她看到真實的一面,他不願意讓她害怕他。
但……
那個從昏睡中醒來的女人,忽然掙紮着站起來了,她看到了姜明舸……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這很正常,孤山雨夜,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另外一個女孩子當然會比一個手裡拿着刀、瞳孔猩紅的男人要值得信任的多。
而且那女人太害怕了,害怕到語無倫次,她掙紮着克服了自己身上那種僵木的反應,朝姜明舸奔去,一邊奔跑一邊呼喊:“快跑……!”
姜明舸仍然一動不動,她在看雪祁。
雪祁能感覺到她的視線落在了他臉上。
他臉上的表情就突然有一瞬間的扭曲,猩紅的瞳孔猛地收縮,脊背弓起,像是某種受驚的動物一樣,在這一刻無法面對、隻想逃跑。
但他不能逃跑……他撐着一口氣立在這裡,既不解釋、也不逃跑,雙眼中有一刻又露出了那種晦暗而難以言喻的情緒,不知道在等什麼。
那個女孩子踉跄着爬上了大路……姜明舸就站在山路上,也沒有怎麼看她,但在她經過的一瞬間,姜明舸忽然一個手刀就劈在了對方的後脖頸上。
手刀可以讓人暫時昏倒,這并不是電影裡誇張虛構的,隻是需要技巧。
姜明舸恰恰就是個有技巧的人,雖然她沒事的時候都是躲在家裡打遊戲的,但是千萬不要忘了,她本身就經常和神秘側的各種怪物打交道,中途碰見倒黴撞見的人類,那可不得搞點物理上的大記憶消失術嘛。
被擄來的女孩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姜明舸順勢一摟,就把她給托住了,隻不過雨傘也掉了。
她瞬間被淋成了落湯雞,沒好氣地沖着雪祁喊:“愣着幹什麼啊!過來幫幫忙啊!”
雪祁被雨水淋得很沉重的睫毛忽然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他什麼都沒說,也沒有看姜明舸,慢慢地走過來,把那女孩扛起來了。
姜明舸闆着臉說:“我們要避開電子眼!”
貓兒龍此刻正在假裝是姜明舸的圍脖,聞言,它也擡起了自己濕漉漉的小腦袋,嚴肅地說:“喵喵!”
雪祁垂頭看她,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解釋,嘶啞地說:“去山下,把她送走。”
姜明舸擡起雨傘,仰頭看他:“送到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