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蕾娅平靜地說:“不會打掉的,我盯着呢。”
比分來到了50:10,因為斯萊特林惡意沖撞,霍琦夫人判格蘭芬多罰球,貝爾穩穩投中得分,勉強扳回來一點。
貝蕾娅一晃身體,再度躲過一道遊走球襲擊。韋斯萊雙胞胎和她較上了勁,他們不再頻繁地将遊走球擊向斯萊特林的追球手,而是更多地開始妨礙貝蕾娅的行動。貝蕾娅并不在意,相反,她很樂意幫弗林特他們吸引火力,牽制住對方的擊球手。
一左一右,韋斯萊雙胞胎包圍了過來。
貝蕾娅發現自己好像接不到遊走球了。
李·喬丹很快也發現了這一點:“格蘭芬多及時改變了戰術!斯萊特林的擊球手法夫納受到了針對,這很少見,畢竟她可是個擊球手,我是說,擊球手又不得分——法夫納突然變向!她要去哪兒?這名11歲的年輕姑娘第一次上場就表現突出,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呃,對斯萊特林來說應該是好事……法夫納在往球場邊緣飛,她想要做什麼?擊球手很少主動放逐自己,這一般是找球手才會——哦,波特!她的目标是波特!”
“嗨,哈利。”
一團炫目的赤紅闖入哈利的視野,取代了剛才那一抹稍縱即逝的金光閃閃。他側過頭去,有些氣結地看向将金色飛賊的蹤迹擋得嚴嚴實實的貝蕾娅。
貝蕾娅當然知道自己剛才阻止了什麼,她操縱掃帚跟上光輪2000的速度,如同肉食的野獸追捕羚羊般死死咬住哈利的掃帚尾,翻騰,加速,急轉變向,然後再追到和他并駕齊驅的位置,讓她的聲音清晰地傳到哈利的耳朵裡:
“比賽前你還沒有對我打招呼呢。我已經對你說了兩遍,嗨,哈利。”
哈利咬着牙,他看了一眼重新出現的金色飛賊,立即俯身再度急轉。可眼角餘光中,那團紅色陰魂不散。
他微微側目,看向與他在女貞路一起長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青梅,眼中滿是怒意:“别妨礙我,貝蕾娅!”
貝蕾娅收起笑容,輕聲道:“真可惜,我的職責就是妨礙你。”
風将她的紅發吹得飛揚亂舞,再一個翻騰,圍堵,加速,普賽出借的掃帚雖然比學校舊掃帚出色,但性能依舊比不上光輪2000。貝蕾娅察覺到她正在漸漸被哈利甩開,她掃視周圍,斯萊特林的找球手希格斯也察覺到了金色飛賊的蹤迹,但絕對趕不及距離金色飛賊更近的哈利。
貝蕾娅攥緊球棒,這是她必須做出決斷的時刻了。
李·喬丹的聲音突然尖銳起來:“60:10,斯萊特林暫時領先,波特和法夫納突然開始一起俯沖,他們是發現了什麼嗎,但法夫納也不是找球手啊——法夫納變向了!法夫納拐彎,她想做什麼,她在——她撞向了韋斯萊!至于那是哪個韋斯萊,隻能讓我賭一把了,我猜是弗雷德,呃——撞上了!!!撞完之後記得告訴我這是不是弗雷德——好的對不起麥格教授我沒有幸災樂禍……”
“不!等等,法夫納的目的不是沖撞韋斯萊,她揮動了球棒,她是搶在韋斯萊之前将遊走球擊向了波特!波特會被擊中嗎!他可一定要躲開啊!畢竟波特在第一場比賽中的表現是那麼輕盈敏捷,本世紀以來最年輕的找球手,麥格教授慧眼獨具挖掘的人才——一點小小的恭維,恭維至少是被允許的吧?哦對了,法夫納也是本世紀以來最年輕的擊球手——”
貝蕾娅完全沒去在意自己究竟會怎麼樣,是會跌下天空,還是和弗雷德滾作一團。在她撞上弗雷德最後的那一瞬間,她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代表着哈利的金紅小點,然後用力揮動了球棒。
這一次,她沒有留力。
她要讓遊走球以最快的速度,為斯萊特林砸出通往勝利的道路。
貝蕾娅的身體因失去平衡而向後倒去,她的雙手都緊握着球棒,虎口處傳來大力擊打後反作用力的酥麻,她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即将從掃帚上跌落的失重感抓住她的身體,一切在此刻化為慢動作,貝蕾娅仰面看向天空,心想,沒想到她的第一次失足竟然會是在她的第一次魁地奇比賽亮相上。
下一秒,一雙有力的手按住了她的後背。
“波特躲開了!不愧是波特!但是、但是他也因此落後了,希格斯領先了他一個身位!希格斯伸出了手!波特,快,伸手,對,伸手,可是——啊——波特胳膊短了一截——希格斯抓住了金色飛賊!斯萊特林隊抓住金色飛賊,比賽結束,210:10,唉,讓我們恭喜斯萊特林。”
咚,咚,咚,咚。
那是心跳聲。血液撞擊着鼓膜,響亮無比地蓋過了一切聲音,代表比賽結束的尖銳哨音和斯萊特林們的尖叫歡呼聲變得模糊而朦胧,貝蕾娅隻能聽見自己粗重的喘息,還有那仿佛鼓點的心跳。
在她仰面所見的天穹下,一團紅色忽然冒了出來。
那是一張倒映的臉。
那張臉帶着微微的苦笑,慢慢湊近了些,然後又湊近了些。
貝蕾娅脫力地仰倒着,在片刻恍惚後,她意識到自己并沒有如剛才預測的那樣因為維持不住平衡而從半空摔到地上變成一坨美麗的紅肉醬,有人扶住了她,而這個人正将她牢牢半攬在懷中,好讓已經松開雙手的她在半空也不至于自由落體。
弗雷德垂眸看着這個在整場比賽裡給自己還有格蘭芬多造成了無與倫比麻煩的小姑娘,她金色的雙眼此刻蒙着一層茫然的霧氣,正直愣愣地看着他。
就在半分鐘前,弗雷德險些被她不要命攔截遊走球的動作撞下掃帚,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扶住了她,好讓這個明明導緻了格蘭芬多輸掉比賽的敵方球員不至于頭朝下地砸到地上。
後怕、惱火和失落被團成痛苦的一團亂麻,但看着恍惚沒有回神的貝蕾娅,弗雷德也沒了發洩的念頭,他抿起嘴唇,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伸出手,捏住了貝蕾娅的鼻子。
貝蕾娅猛地一抖,她下意識地用雙腿勾住掃帚維持住平衡,然後掙紮着想逃脫弗雷德的魔爪:“唔、唔!你這是——唔——報複!”
“誰叫你剛才差點把我撞下去呢?”弗雷德壞笑着看貝蕾娅幅度不大地扭動,過了一會兒才松開了手,“行啦,現在回神了沒有?”
貝蕾娅揉揉鼻子,喬治此時也飛到他們身旁,見弗雷德和貝蕾娅都平安無事,他松了口氣。
“你們可真是要把我吓死。”喬治無奈地歎了口氣,“别發呆了,快去慶祝吧,小紅龍。弗林特在地下樂得隻差倒立了。咱倆也得找塊棉花往耳朵裡仔細塞塞,一會兒伍德肯定要大發雷霆,非得把我們念叨聾不可。”
貝蕾娅掃了弗雷德一眼,此時,她的感官重新恢複正常,斯萊特林們山呼海嘯的歡呼傳入她的耳朵。貝蕾娅的臉後知後覺地浮起一層喜悅的紅暈,她抿起嘴唇,輕聲說了一句“謝謝”,然後俯沖着飛向地面。
就如喬治所說,率先落地的斯萊特林球員們已經開始慶祝了。希格斯被又拍又摸,他高高舉起金色飛賊,傻笑着繞場展示。弗林特揪着球衣上斯萊特林的标志,嘶吼着對觀衆席不知道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好像是“這就是蛇!這就是我!我啊啊啊嗚啊啊诶诶”之類的。
普賽在這場比賽投進了四球,他拄着掃帚,累得說不出話來,黑發被汗水淩亂地黏在了額頭上。見貝蕾娅落地,他擡起手撥開劉海,對她輕輕招了招,露出疲憊的微笑。
貝蕾娅提起掃帚,她走上前,主動和普賽一擊掌。
“我的準頭怎麼樣?”她打趣問道。
普賽歎息般笑了一聲:“你比狩獵女神阿爾忒彌斯還要準。”
“如果可以,我更想做雅典娜,她代表的是勝利。”貝蕾娅彎起雙眼。
霍琦夫人大聲地讓雙方隊員重新列隊,謝場告别。斯萊特林隊的球員們在斯萊特林的看台前重新站成一排,一個接一個地牽起手,貝蕾娅一左一右地握住普賽和希格斯的手,對着斯萊特林的學生們深深鞠躬,接受那毫無保留的動情歡呼。
當重新仰起頭之後,貝蕾娅直起身,笑着對看台揮手。有人用魔法變出了銀綠色的彩帶,一股一股地往球員們身上噴,貝蕾娅敏捷地躲開了,她拿着掃帚走向更衣室,心頭充盈,沉甸甸的,好似填滿了皮脆肉香的牛肉餡餅。
路過教師席看台,她看到鄧布利多和斯内普都站了起來,斯内普臉上罕見地挂起微笑,正對他們鼓掌。鄧布利多似乎正要離席,見斯萊特林隊的球員們經過,他對他們微微颔首。
一個炸了點毛的黑腦袋突然擠到了教師席前排,菲伊萊塔撐着圍欄蹦了起來,尖叫着對貝蕾娅揮手:“太棒了!你太棒了!”
貝蕾娅笑得更燦爛了,她用力對菲伊萊塔揮揮胳膊,大聲問:“我帥不帥?”
菲伊萊塔叫得都破了音:“超——級——帥——”
貝蕾娅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她轉回頭來,跟着其餘隊友們走進球員通道,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
球員通道中間的擋闆被拆除了,斯萊特林的更衣室裡已經隐約傳來了淋浴的水聲和守門員走調的歌聲,格蘭芬多的更衣室倒是靜悄悄的。
在兩個更衣室中間的分隔處,通道的陰影中,貝蕾娅察覺到有人在等她。
她停下腳步,其餘球員們都迫不及待地走向更衣室準備好好洗個澡,隻有普賽回頭看了她一眼,問:“怎麼了?”
貝蕾娅笑着說:“沒什麼,我想再感受一下氛圍。”
普賽聳聳肩,轉身也走進了更衣室。
當球員通道再沒有别人之後,哈利從陰影裡走了出來。
貝蕾娅已經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她平視着哈利,等待着他開口。
“……恭喜。”哈利說。
貝蕾娅淺淡地提了一下嘴角:“謝謝。”
“我知道你總有一天會進斯萊特林隊的。”哈利低聲道,“我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我也沒做好和你正面對決的準備。”
貝蕾娅沒有開口,她注視着哈利,他的下半張臉被陰影籠罩,她看不清他的完整表情,但多年的默契讓她毫不費力地就把握住他當下的情緒。
“那麼,你從今天起就可以開始做好準備了。”貝蕾娅說,“赢家隻能有一個,即使是你,即使是我,也都不能讓對方把勝利讓出來。如果你想最後留在賽場上,那就從我的手裡來搶吧。”
從相識開始,這也是他們第一次真刀真槍地出手搶奪某樣東西。
哈利微微擡起頭,他翠綠的雙眼望進貝蕾娅燦金的瞳眸,有那麼一瞬間,他期待從貝蕾娅的眼中讀出猶豫或不舍,但他卻隻看到了一片坦蕩的堅決。
友誼也不能為勝利讓步,這就是貝蕾娅的原則。
但哈利想要的答案不是這個。
更荒誕的是,他也無法将自己此時最挂心的問題問出口。
哈利的嘴唇微微顫抖,很快,他抿起嘴角,同樣逼自己露出堅定的表情。
“格蘭芬多會赢的。”他說。
貝蕾娅點了點頭,簡單回應:“我拭目以待。”
沒什麼可再多說的了,哈利轉過身去,沉重地走向格蘭芬多的更衣室。貝蕾娅看着他消瘦的背影,近乎無聲地歎了口氣,心頭發悶。
她也一直在等他問出那個問題,但哈利最終還是沒有問。
友誼不能為勝利讓步,這的确是貝蕾娅的原則。
可輸赢會影響友誼嗎?
無論是貝蕾娅,還是哈利,都想要從對方那裡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至少對貝蕾娅來說,這個答案是“不會”。
她也希望哈利告訴她:“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