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将用兩塊金錠敲開了小倌館的門。
他出手闊綽,且他與岑嬰瞧着就是個非富即貴的公子,于是哪怕是歇業的時段,老鸨還是很熱情地拉了一批小倌供岑嬰挑選。
郎将在旁戰戰兢兢地陪同。
岑嬰粗略地在那些小倌的臉上掃了一遍,猛地後退一步,很嫌棄的模樣,問老鸨:“可有溫潤如玉的類型?”
老鸨醒悟,拍了拍手:“謝相那般的郎君是吧?有!自然有。”
她揮着手帕,又叫上一批新的。
岑嬰警醒,皺起眉頭:“什麼叫謝相那般的郎君?”
老鸨捂着嘴笑:“言念君子,溫其如玉,謝相玉樹臨風,不知是多少長安小娘子的中意情郎,可惜謝相不懂風月,小娘子便隻好來南曲解一解相思,我們開小倌館的自然要為小娘子們分憂。”
她見岑嬰的臉瞬間就黑成鍋底,還不知死活地湊過身去,壓低聲了道:“當然也有如郎君這般的小公子上門。”
岑嬰厭惡地躲開她靠過來的身子。
這種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原來在他眼皮子底下,長安城裡竟藏着這般多膽敢光明正大的觊觎他的謝相。
而他竟然還一直不知情。
岑嬰感到了偌大的冒犯與不快。
他沉着臉看那排在眼前的三位着白衣,束玉冠,用大量的脂粉勾畫出謝歸晏那般積玉成山的姣姣風姿。
他冷笑:“就是這樣的貨色在模仿謝相?簡直比東施效颦還要可笑萬倍。”
他甩袖離去。
郎将忙快步跟上。
岑嬰臉色很難堪:“他們怎麼敢打着敏行的旗号做這種生意?他們連敏行的一根腳趾都比不上。”
“長安竟然還有這般荒唐的地方,等會兒你便親自帶了人,把這圍了,将那些老鸨小倌都投了大獄,朕倒要看看往後還有誰敢做這種生意。”
郎将見帝王發怒,忙連聲應諾。
*
近日,長安城裡出了件大新聞。
首先是金吾衛郎将帶人把南曲的幾家小倌館圍了,把裡面的人都投了大獄,刑部尚書接到旨意,要求将他們從重懲處。
因這旨意沒頭沒尾,還引起了朝臣好一陣的議論。
緊接着,岑嬰又頒下一道旨意,禁止官員出入平康三曲狎妓宴飲。
這倒是在朝廷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畢竟這些官員們下衙後,休沐時就好去平康見一見紅顔知己,放松一番,岑嬰這一道旨意算是斬斷了他們大半的快樂。
他們激烈地表達了不滿,但岑嬰不以為意,隻命顧嶼照帶人在平康坊幾個出入口守株待兔,逮那些膽敢陽奉陰違的官員,但凡被顧嶼照抓到,就是罰俸革職杖刑一條龍,很嚴厲。
被弄得叫苦不疊的官員隻好來找謝歸晏求情,請她去勸勸岑嬰,他也不能隻讓馬兒跑不讓馬吃草吧。
謝歸晏被堵得沒辦法,便隻好往東朝堂遞了個折子。
岑嬰召見了她。
謝歸晏步入東朝堂的時候,就見岑嬰坐在朝椅上,手裡撥弄着佛串,那十八粒的佛籽被他撥得嘩嘩作響,可見就連佛祖都沒有辦法平複他此時的情緒。
謝歸晏對他的不甯心神感到詫異,便将正事擱置在旁,先關心起岑嬰的身體裡:“近日天氣逐漸轉熱,陛下若是心煩氣躁,可以讓膳房煮一壺茯茶,那茶最清涼降火。”
但岑嬰不理會她的關切,甚至還覺得這是個譏諷。
他擡着眼皮,涼涼地看着謝歸晏:“因朕禁官員狎妓的旨意,朝堂上沸沸揚揚,不肯安生。怎麼,就連謝相也站在他們那邊,不贊同朕的旨意嗎?”
謝歸晏詫異:“微臣怎會反對?”
岑嬰道:“平康南曲佳釀醇香,佳人美豔,謝相便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自朕命顧嶼照守着平康坊,謝相已經有好些時日見不到紅顔知己了吧,讓美嬌娘獨守空房,可有不舍?”
他說了一疊話,把謝歸晏聽得格外迷糊:“陛下可是誤會了什麼,微臣在平康坊沒有什麼紅顔知己。”
岑嬰陰陽怪氣:“原來都是露水姻緣,謝相當真灑脫。”
謝歸晏哭笑不得:“微臣不知陛下聽了怎樣的流言蜚語,才以為微臣在南曲左擁右抱。自陛下登基後,微臣已經不去平康裡了。”
岑嬰的面色仍舊是冷沉的。
才半年不去算得了什麼,隻是這半年不去,又不代表從前不去。
何況就連謝歸晏自己都說了,這半年他忙得連喝酒的時間都沒有,焉知他這半年不去,究竟是不想去還是沒時間去。
岑嬰隻要想到謝歸晏會在那些花娘面前,吃酒享樂,挑逗調情,流露出不一樣的浪蕩縱情的一面。他不僅有種濃烈的背叛感,還覺得胸膛裡鼓掌着一包酸水。
不能碰,不能想。
否則就是成宿得睡不着,隻覺自己透不過氣,下一刻就要被這酸水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