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跑不過時速七十公裡的戰馬,但跑過一個已經中了槍的老頭子還是很容易的。佩奇輕易地繞過這個發型奇怪的曆史學家,也走到書架旁抱起一摞書,“為了這些東西選擇赴死,值得嗎?”
“當然!它們是全人類的瑰寶!”
追不上佩奇的三葉草博士氣急敗壞地數落起她,“這是曆史學家的事,你不要摻和進來!”
佩奇學着其他忙得不可開交的人那樣,也把書扔進了窗外的湖水裡,“雖然不是曆史學家,但我是維系者。”嗯,雖然還在實習階段。
“維系時間不使其渙散是我的天職,難得遇見同職者,你就當我是在好奇吧。”
還不等三葉草博士繼續數落這個陌生姑娘的冒失,遠處突然被炸毀的避難船像是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時之間竟是再發不出一點聲音。
“海軍是瘋了嗎??!”
“或許瘋的不隻是海軍。”
佩奇手裡的動作不停,她回頭看向那艘已經徹底沉沒的避難船。
那個一路牽着她的女人……與她的家人一起,與她的家鄉一起,徹底粉碎在了炮火下。
佩奇凝望着遠處那團在海面燃起的火光,她似乎真的選了一個不太适合交朋友的考場。這種頻繁與死亡擦肩而過的世界,要她不帶武器的存活到寫完一整本友人帳,屬實是有點難。
佩奇移開視線,不再注視那場災難。在又抛出一批書後,她看向有些發愣的老者——雖然是個不太讨喜的考場,可這場考試,也不是毫無樂趣可言。
佩奇邊搬書邊詢問着不再驅趕她的曆史學家,“你叫什麼名字?”
“……克洛巴。”
避難船被擊毀便意味着海軍與政府不打算放過這座島上的任何一個人,在認清這個現實之後,三葉草博士也不再吼佩奇,他有些沉默地繼續搶救着書籍。
“克洛巴,Clover?三葉草嗎?”說起來,他那個奇怪的造型也是三葉草的模樣呢,雖然是倒着的。
佩奇避開被火焰吞噬的書架,她有些不合時宜地輕笑起來,“來做我的朋友吧。”
“我是佩奇,用你最後的時間記住我,克洛巴。”
她不再找其他的東西做遮擋,而是直接喚出了友人帳,“把你的名字給我,人類。”
“你倒是心态好,被意外卷進這些爛事裡還有心情交朋友。”三葉草博士無奈地跟着笑了起來,不過反正都要死了,在死之前交一個奇奇怪怪的小朋友,也不失為一件雅事。
圖書館裡還能被搶救的書都已經被學者們投進了湖裡,與之相對應的,這場大火也已經徹底蔓延開,所有的出口都在燃燒,就連全知之樹也要倒下了。
突然變得無事可做的學者們,在等死之餘紛紛湊近了正在寫名字的克洛巴,“博士,寫快點!然後讓我也交個朋友,哈哈哈哈!”
“我也要我也要,在死之前還能再多個朋友,真不錯啊。”
“我也想寫,給我留個地方!”
“咦?這個筆怎麼還自己褪色啊?”
嗯?褪色?
佩奇看向友人帳的紙面,那些簽得滿滿當當的名字正在衆人的注視下逐漸淡去印記,搞得大家一頭霧水。
但火舌已經舔舐到房梁,死亡的序曲已經奏響,于是便沒有人再去在意那些褪色的名字了。
奧爾維亞的淚水不斷地從眼中滑落,她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是否成功逃出了奧哈拉,也不知道薩烏羅安全與否,所以她隻能站在火海中不住地祈禱,祈禱他們能順利地活下來。
佩奇拄在窗邊往外看,其實不是所有窗戶都被火焰封住的,但是這些學者已經做好了與全知之樹同生死的準備,所以一個跳湖的都沒有。
不過就算跳湖大概也沒辦法活下去吧,畢竟湖邊還站着那個似乎很強的海軍将領。
原本說着做不到眼睜睜看着平民被炸死的海軍,現在卻沉默地回望着與他對視的平民小姐。
那棵巨樹在燃燒,她會死。
他能救下她,但是他不可以去救她。因為她跟曆史學家站在一起,已經變成了嫌疑犯。
“喂,海軍,那孩子還活着嗎?”
在庫贊被今天發生的一切拉扯心神時,佩奇突然揚聲向他問起了話,“你把她殺了嗎?”
“……沒有。”
大概是這些罪犯即将死去,于是庫贊選擇如實相告,“她已經離開了奧哈拉。”
“是麼。”佩奇回頭看向奧爾維亞,“聽到了嗎?羅賓已經離開了奧哈拉,她還活着呢。”
“……這樣啊,那真的是,嗚——”奧爾維亞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她哽咽着再次落淚,“那真的……太好了。”
火焰攀升上高處,濃煙滾滾。
全知之樹在庫贊的注視下轟然倒塌,連帶着那些尚在樹中的曆史學家一起,消逝在了時間深處。
【咔、咔、咔、咔、咔、咔】
——叮——咚——
九點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