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芫撐着下巴,第一次覺得此事難辦,沈壤本就是個鄉野村夫,追随陛下成就偉業,被封忠國公。
底蘊畢竟不如百年氏族,隻是當朝新貴,所以沈壤還有一堆親族等他接濟,向氏在世時也經常為此煩惱。
若是拒的太強硬,人家說你忘本,給的太痛快,這些人趨之若鹜,忠國公家底又不厚,被人搬空都填不滿這些人的胃口。
沈墩這種還在京城混不敢多放肆,那從外專門過來的人,說是為了奔喪照顧沈壤遺孤,心裡想的是至少把路費和今年的開銷搬回去。
綠筠走進求是書房,躬身道,“小姐,門外沈家來人了。”
終于來了!
沈芫将筆一扔,從座位上跳起來沖出去,“走,看戲去!”
沈菲昨日貶損完盧家宅門前的恩怨是非,哪知道有場大戲就要在自家門口上演。
門前彙聚不少百姓,正瞧着中間的老太太哭喪,“我可憐的國公侄兒哦,當年你家貧苦,是我給你一口奶喝讓你活到現在,哪裡知道你就這麼去了。”
“可憐隻留下幾個女兒,連個摔盆的人都沒有,太慘了。”
姑奶奶沈桠是沈壤的姑姑,今年五十多歲,哭喪的唱腔仍然響亮,抑揚頓挫,讓京城看慣京戲的百姓都仍不住給她打拍子。
沈桠見周圍有人捧場,哭得更是起勁,“這天殺的土匪,這不長眼的蒼天呐,對我們沈家實在不公,讓我們最出息的侄兒英年早逝啊!”
沈芫歎為觀止,心想前世怎麼自己不來湊這個熱鬧,盡在後宅裝病悶着,諸事不理讓這群人在國公府為非作歹。
沈茉和沈菲也湊到另一邊探看,沈菲後悔道,“果然不該多說别人家閑話,現在好了,讓别人來自家門前看笑話了。”
沈茉皺着眉,“這人誰呀?”
沈菲露出嫌惡的表情,“就是父親留在家中守業的那批親戚。”能提拔的都離開故土打拼了,隻有這堆好吃懶做的湊到一起。
天天想着怎麼打秋風。
“總不能讓人就這麼在這裡胡鬧,張勇怎麼不過來管管?”沈茉想起家中的護衛最近的懶散樣,“等哥哥回來,一定讓他治治那群護衛。”
沈菲點點頭,“實在不像話。”
等張勇主動管事,還不如等天上掉餡餅,沈芫拍拍手,撐開眼皮,讓藍瑛吹,“使勁吹。”
藍瑛鼓起腮幫子吹風,沈芫兩眼立馬通紅。
她眨巴出淚水,對沈茉和沈菲比個手勢:我要出去了,看我的吧。
沈芫大喘着氣沖出門,哭喊道,“姑奶奶,你怎麼才來呀!”
又對着旁邊站着的老爺爺道,“大伯公,你們終于來了!”
沈壤的大伯沈樹,剛剛就站在那裡一言不發,實則在打量國公府裡面,如果沈芫再不出來,他就會開始痛斥國公府剩下的人多麼失禮了。
沈芫一副見到救星的樣子,讓兩人心中打鼓,這是不是有詐,不和常理啊,國公府從來沒有這麼歡迎過她們。
難道,國公府裡面有什麼問題?
沈桠哭聲都停了,與沈樹對視一眼,問道,“你是哪個侄孫女呀?奶奶老眼昏花,認不出來了。”
沈芫道,“我是老六沈芫呀,你們以前最疼我了。”
沈桠想了半天都沒想到這沈芫是誰,隻能含糊道,“是啊,一眨眼這麼大了。”
沈樹從旁道,“侄孫女,你既然認得我們,就讓我們送侄兒一程吧。”
沈芫擦擦淚水,“你們在外這麼哄鬧實在打擾街坊鄰裡,你們來京城可有定下住的地方?”
沈桠瞪大眼,“你們國公府屋子那麼多,還不讓我們住了?”
沈芫裝作驚訝的樣子,“你們沒住的地方,那怎麼行,京城不讓閑雜人遊蕩的,晚上要是沒地方落腳,京兆尹會将人抓起來關牢裡。”
“不是,”沈桠張嘴反駁,“你們國公府連給親戚住的地方都沒有嗎?我們可是千裡迢迢過來奔喪的。”
沈芫又落淚道,“父親母親還有一幹兄弟的還未回來,她們的房間怎麼好讓你們住,尋常客房又怎對得起姑奶奶和大伯公的一片誠心,侄孫女實在是難呐。”
她說完就埋在手帕裡痛哭,一整個小輩遇事慌張的模樣。
沈樹道,“侄孫女,我們一路奔波過來實在勞累,就讓我們進國公府歇一歇吧,尋常客房也是可以的,鄉下人不挑這些,我們這把老骨頭,享不到幾年福的。”
沈芫知道這些人一定要住進國公府的,但是不能如前世一般大搖大擺的讓他們進去,然後挑挑揀揀主家的房間,還順走不少東西。
沈芫道,“這怎麼好意思,多謝大伯公和姑奶奶體恤了,張勇,”她喊了聲,果然沒人應,便抱歉道,“下人都不聽話了,實在難辦。”
她轉身回府找人,丢下沈桠和沈樹這一堆人。
沈坪湊到沈樹旁邊,“爹,她會讓我們進去嗎?怎麼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