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帶來的祭品擺上,“缺什麼都來告訴我一聲,我給你帶來。”
方氏方彤,是一筆一劃教她寫字的母親,她按照筆劃将镌刻擦拭幹淨。
有人喊她,“沈芫,馬車來了,我們回府——”
沈芫擦擦眼淚,道别,“娘,我走了。”
馬車将小姐們送回府,跨過火盆,除去孝服,衆人臉色終于放松,沈芫也道,“這幾日着實辛苦,你們都排上假,好好休息。”
她又拿出賬本道,“明日書房來支領幸苦錢。”
國公府的下人皆喜笑顔開,又連忙壓下笑容。
沈芫回自己小院,現在國公府開始閉門守孝,等沈玄塵回來,才會提起國公府繼承一事。
而他回來,沈芫記得前世國公府是三月中旬才拉回屍身,沈玄塵是三月底回的府。
算算日子還早,她總算能休息一陣,自從死訊傳回,各路魑魅魍魉都跳出來,讓人頭疼不已。
沈娴因為自己在重孝中,葬禮全程都未露面,隻遣人送來奠儀。
沈芫洗漱完躺回床上,深吸一口柔軟的棉被的氣息,昏沉睡去。
等她醒來,隻覺頭痛越烈,吞咽像是在吞刀片,她勉強睜開眼睛,看見綠筠和藍瑛擔憂的目光。
沈芫問道,“怎麼了?”
說出的話沙啞不已,綠筠瞬間就掉下眼淚,“小姐,你别說話,大夫說你感染風寒,等高熱退了嗓子能好些。”
沈芫支撐着做起來,發現外面已經夕陽西落,想到今日的事,“可給大家散了幸苦錢?”
藍瑛回道,“今晨聽說你突發急病,沈管家便按照小姐留下的名冊發下去了。”
沈芫點點頭,又問,“四姐姐和五姐姐可有好些?”
綠筠抹抹眼淚,“她們好多了,小姐你還是注意自己吧。”越說越覺得小姐艱難,淚水止不住的掉。
沈芫直接拿衣袖給她擦臉,“别哭,哭,醜。”
綠筠咧着嘴哭得更傷心了。
藍瑛去端了藥來給沈芫喂上一勺,可是腹内空空,直接吃藥讓沈芫忍不住哕出聲,頓時眼眶充血。
她擺擺手,“讓我,先,吃飯。”
嗓子難受,不得不一個一個詞吐出來,藍瑛趕忙去安排布膳,沈芫也撐着下床,隻覺天旋地轉,要不是綠筠扶着她能直接摔地上。
沈芫勉強移動,坐在座位上眼前一陣犯黑,心虛氣短,她怎麼虛弱成這樣了?
桌面都是些好克化的湯水粥糜,她一點點吃進,還是忍不住反胃,稍用一些便停下。
躺下時也是忍不住發暈,沈芫抓緊綠筠和藍瑛的手,囑咐道,“我,若是,不好,院中,芫荽下,記得,要記得。”
藍瑛一向堅強的人也紅了眼眶,對着沈芫說道,“不會的小姐,你會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
兩人的震天哭聲都沒阻止沈芫沉入夢鄉。
夢中,有個男人手執書冊,一襲鶴袍端坐其上,擡眸問她,“沈六,你好像很在意我。”
沈芫看看手中緊握的紙筆,身上穿着的俏麗衣服,這好像是在國公府姐妹一起學習的時候。
守孝清苦,國公府姐妹聚在一起各學長處,大家都和沈玄塵學書法。
她那是正擰巴,覺得國公府隻有自己是無人依靠的孩子,想要争取這個新回來的哥哥的寵愛。
但是沈玄塵與誰都保持克制,唯有沈婠能偶爾引得他淺笑。她羨慕沈婠的而一切,唯獨嫉妒她與沈玄塵的感情。
明明沈婠已經擁有的很多,為什麼在沈玄塵一事上不能讓給她?又或者,沈玄塵為何不肯多看她一眼?
沈芫紅着眼,終于問出少年時她想問的那句話,“哥哥,不喜歡我嗎?”
她看見上首的沈玄塵臉色大變,伸出手似要抓住她,卻變成坤甯殿中那副審判後宮嫔妃的模樣。
他問,“沈芫,你真的沒害過人嗎?”
“沈芫,你真的雙手未染過血腥嗎?”
“沈芫,你真的能配讓哥哥喜歡嗎?”
沈芫捂着耳朵,隻覺得心魔入體,她哭着道,“哥哥,哥哥,救我,救我啊——”
她流下血淚來,隻聽得“啪嗒”一聲,有東西落在她旁邊,沈芫摸索過去,一柄匕首握在她手中。
“那你,便去死吧。”
沈芫眼神一寒,眉間淩厲,“你不是哥哥,該死的人是你。”
她匕首插進對方的胸膛,一滴血未出,自己卻猛地嘔出鮮血,倒在坤甯宮的地闆上,看着陰暗的房頂。
又是這樣。
突然,聽到有人喊,“大公子回來了,大公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