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皇宮鬥得更厲害的地方是潛龍的東宮,楚鑒太子地位穩固,楚邝又多年積病,略有眼見的人都知道東宮的重要性。
而東宮後宅,可謂兵家必争之地。
在東宮的那些年,是沈芫最痛苦的日子,她曾被推落枯井呆上一夜,出來後再也不能待在黑暗的地方。
後來幾經訓練,她也不能在逼仄黑暗的環境裡呆着。
她會驚叫抽搐,然後用指甲抓破皮膚,不覺疼痛。
沈玄塵抓住她的胳膊将人扶起,沈芫痛的倒吸一口冷氣,沈玄塵趕忙放手,發覺她胳膊的傷,“芫娘,這秘匣精鐵所制,你躲進去,短時間内無人能傷你。”
沈芫抿着唇,抱着胳膊搖頭。
沈玄塵歎口氣,“我們換個馬車,我給你包紮。”
楚鑒在外面見他出來,“沈國公不謝謝孤?孤來時這裡還遊蕩着不少刺客,差點你的妹妹就香消玉損。”
沈玄塵抱拳作揖,“多謝殿下出手相助。”
楚鑒幸災樂禍的很明顯,“不敢受你的謝,不過沈國公可要注意保護身邊人,不然再遇到刺客,可沒孤這哥哥來救。”
他在沈芫身邊停下,“是吧,妹妹。”
說完他就一抽馬身,疾馳而去。
沈玄塵将沈芫扶上另一輛馬車,取出藥粉和紗布,将她的傷口簡單包紮上,“芫娘,你是怕黑嗎?”
沈芫抱着胳膊搖搖頭,“害怕,太窄了,待在裡面我會瘋。”
她似想起什麼,渾身一抖,沈玄塵将人護在懷裡,“别怕,哥哥在。”
不,沈玄塵不在,她受欺負的時候他不在,她受傷的時候他不在,偏偏她晉為貴妃最得意的時候他來了,将她拉下泥潭來了。
沈芫恨得一口咬住沈玄塵的肩膀,冷汗從額頭滑至她的脖頸,沈玄塵痛的悶哼一聲,還是将人抱在懷中,“别怕,别怕……”
*
一路疾行回國公府,受驚的小姐們早被丫鬟帶回各自院子裡安頓,馬車停在東角門,沈玄塵先下馬車,伸手扶沈芫,被她躲開。
沈芫自己走下馬車,捂住胳膊上的傷口,綠筠和藍瑛立馬湊上前扶住她。
沈芫唇色煞白,倚在兩個丫鬟身上,任她們将自己架到床榻躺下。
沈玄塵很快将大夫帶至采蘋院,隔着床紗讓大夫給沈芫看診,老郎中沉吟片刻說道,“小娘子氣血不足,之前又有寒邪入體,平日要多溫養。”
沈玄塵道,“還請大夫給她處理傷口。”
那郎中連忙擺手,“國公爺還是尋個醫婦來吧,傷的位置……草民不敢冒犯。”
沈玄塵讓人将大夫帶走開藥,眉心皺起,問道:“女醫者何時能到?”
綠筠正拿着布帕輕輕擦拭沈芫額頭上的冷汗,聞言回道,“回國公爺的話,藍瑛已經去請了。”
沈玄塵端坐在床頭,采蘋院中的下人給他端來一盞茶,他囫囵喝了。
醫婦來到榻前,先拆開潦草包紮的紗布,痛的沈芫倒吸一口冷氣,咬着嘴唇忍住不喊出聲。
醫婦拿出一塊潔布,塞進她嘴裡,“我要清洗傷處,咬住這塊布,别傷着自己。”
沈芫的衣裳被解開,露出她白皙的背部和整條胳膊,傷口處皮肉翻出,橫亘在潔白瑩潤的肌膚上,顯得猙獰不已。
沈玄塵瞳仁微縮,面沉如水,直到醫婦咳嗽一聲,意識到盯着女娘背部于禮不合,僵着脖頸将視線轉到窗前。
醫婦将淨水倒在傷處,沖擊的水流帶走傷口處的污血,沈芫渾身顫抖,喉間發出痛苦的低吟,雙眼痛的通紅。
沈玄塵雙拳緊握,悲恸哀傷充盈心間,他想到自己在三清山,心如止水,萬事萬物從不挂懷。
少時心高氣傲,修為大成便窺探天機,得知他下山時會有五名血親,國公府中唯有沈芫身份可疑。
師長告誡他,天機不可洩露,他終要為此付出代價。
往事在沈玄塵眼前浮現。
醫婦将沈芫的傷口上藥、包紮,動作迅速,綠筠在一旁擔憂落淚,心疼的說道,“小姐,你喊出來,喊出來好受些。”
沈玄塵回過身,沈芫倚在藍瑛的背上,咬在嘴裡的布已然落在地上,醫婦最後收尾紗布,打上結,沈芫已經阖上眸子。
沈玄塵上前一步,将她放平休息,“謝過大夫,晚間芫娘恐會發熱,還請大夫在偏房歇息。”
醫婦潔淨雙手,點頭道,“确是如此,病人若是高熱不止,速速來尋我。”
藍瑛提起她的藥箱送她到偏房休息。
沈玄塵才覺背部的疼痛,伸手一摸,沈芫咬得牙印滲出血來,他用大夫留下的藥簡單處理過,喃喃道,“芫娘……屬狗嗎?”
入夜,沈玄塵守在芫娘床頭,綠筠和藍瑛交替來侍奉,回去後看到彼此眼中的不安。
沈芫沉入夢魇,慌恐至極,夢中她失控驚叫,“沈玄塵,我恨你,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