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喜歡面前可憐兮兮的妹妹裴婠，但心中抵觸又不肯承認。

輕而易舉就可以捏死的東西，何必費神費力地動手？

他随意找了個理由，放過了裴婠這個玩意，隻要他開心便足矣。

裴婠是不敢靠近裴淩君，沒有凡人敢随意靠近神明，裴欣等人都視他如神明，她自然也是。

隻是他倒在雪地的那一瞬間，她僵硬地抱住他。

靠着僅剩下的火堆，想要撐到明早。

太冷了，裴婠無時無刻都在顫抖，牙齒咯咯作響，她想起雪地中睡着的人便是死人，無助又驚恐地呼喚他。

“兄長……”

寒風暴雪，被人抛棄是理所應當的。

就像小時候，娘抛棄了他一樣。

他娘身為貴女，卻與人通奸，臨死之前，難得好心地教導他——高門貴女又如何，人生苦短，及時行樂。所以哪怕通奸不恥，也要及時行樂，也要為了快樂……

所以，他娘最後死的莫名其妙。

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

就像今日他殺人分屍，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

裴婠抱着血淋淋的裴淩君熬過一夜，那血腥味混雜着他自帶的香味，她一刻都不敢閉眼。

翌日天剛亮，她猛打他的臉，清脆的巴掌聲響了又響，希望他能清醒過來。

若不是裴淩君還有微弱的呼吸，恐怕裴婠真以為他已閉眼上天做神仙。

這樣熬下去是不行的，她雖為姑娘，卻并不弱，咬咬牙，拖着受傷的腿，再拖着昏迷的裴淩君，走一步休息一下。

裴婠至死還沒想過要丢掉裴淩君，淚早已流幹，咬咬牙又走兩步，直到最後絕望大哭，她又出現幻覺，仿佛看見裴欣在遠處招呼她。

……

裴婠醒來時，一眼就看見哭得眼睛紅腫的裴欣。

“醒了！”一旁的丫鬟提醒，裴欣擦幹眼睛，才欣喜若狂地跑出去叫大夫。

衆人擠進裴婠的閨房中，一同來探望她。

老祖宗熱烈盈眶，連感謝都說了幾遍，倘若裴婠不是小一輩的人，恐怕她都要跪下謝她。

裴婠怔怔地望着四周，門外連家族重要的大官人都在外面守候，她所救之人果然是天之驕子般的存在。

就連喝粥都是高傲的裴欣親自喂她。

裴婠的待遇瞬間登天。

等家中長輩離開之後，裴欣又流淚道：“從前都是我的錯，好妹妹可别生我氣，我沒想到危難之際，你也不會離我而去，甚至對兄長也不離不棄……”她話沒說完，就哭了起來。

裴婠眼皮子跳得很快，心髒也跳得快，今日場面震得她一句話不敢多說。

“我的好妹妹，在家裡以後要什麼，都給你。”

裴婠驚訝地望着裴欣，心中驚喜萬分，正想說自己想要的金銀珠寶，但轉念客氣地問道：“兄長身體可好？”

裴欣又立馬哭起來，滿臉心疼。

“兄長如今醒來了，正養病，許多貴客來家中看望他。”

裴婠乖乖點頭，亮眸盯着啜泣的裴欣，心裡正盤算着未來不必嫁給他人做妾，憂心之事暫且可以放下。

傍晚，屋外又下起大雪，奴仆卻陸陸續續地趕來裴婠的院子，送上幾盒子的珠寶，在昏黃的燭光之下，就連置放珠寶的盒子寶石都閃閃發光。

“都是老祖宗命老奴給小姐您送來的，小姐看看喜歡嗎？庫房還有許多金銀珠寶，又給您送了幾匹绫羅綢緞做衣裳……”

裴婠眼睛亮晶晶，直勾勾地盯着盒子中一串串珠寶。

老嬷嬷忍俊不禁，知道她在簡樸的道觀中生活十多年，哪見過這麼多閃耀奪目的富貴玩意。

“喜歡，替我多謝老祖宗。”裴欣收回自己的目光，滿臉地歡喜看着身旁照看自己的嬷嬷，那份快樂已經灑出來。

老嬷嬷見她純真模樣，溫和地讓人放置好所有金銀首飾。

“绾绾小姐天真可愛，心地善良，老祖宗果真沒看錯。”

……

養病十日，裴婠早已可以下床行走，隻是老祖宗特地免去了她每日清晨敬孝，她如今在裴府豐衣足食又自由自在。

嬷嬷并未開心，反而愁眉苦臉道：“倘若那日有半分差錯，小姐恐怕就……我甯願你吃苦，也不願你送死……”

這段十日太甜蜜，裴婠竟然還沒想起過那日，如今嬷嬷又提醒，她腦子異常清醒地想到那日的血腥屍塊，到嘴邊的雞湯突然也變得惡心。

“嬷嬷……我難受……”

嬷嬷神色驟然緊張，不知所措道：“老奴這就去找醫師來看看。”

記憶中，裴淩君筆直地站着，白皙修長的手還緊緊地捏着那塊肉，鮮紅的血液早就把他周邊染紅。

他陰沉的眸光毫無生機，寒風大雪之中，一股濃烈的血腥惡臭飄過來。

裴婠倒在地上，臉色蒼白，沒忍住就吐了出來。

嬷嬷才走到門口，又急忙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