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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熾的一隻手臂受傷嚴重,那天夜裡實在驚險……可他也不後悔,醒來之後,還記得裴婠哭泣通紅的眼睛。
他在甯侯府養病,期待傷口愈合的那一天,能再見到裴婠。
他一個人在侯府孤孤單單,養傷期間無人交談,無聊至極,會時常去侯府的花園看看,想起在東宮時,他與少女講話,那雙動人的眸子都是他的身影……
傷口才愈合,他就急匆匆去往裴府。
在裴府花園路上,他走得很慢,卻始終沒有遇到裴婠。
往日他來裴府,總能在路上看到她。
甯熾失落地來到裴淩君的溫成居所,依舊沒有看到裴婠的影子,那一股失落籠罩内心,讓他如何也提不起精神。
“世子傷好多了嗎?”裴淩君微微眯着眼睛,笑着問道。
“好多了,不知道裴婠妹妹怎樣?”甯熾勉強笑笑,“甯侯府有許多去疤的藥膏,我讓人送來。”
“不用,裴府會照顧好她,不必麻煩世子。”裴淩君冷聲道。
甯熾無奈笑笑,“今日怎麼沒看到裴婠妹妹呢?”
裴淩君擡眸望着失落的少年,滿眼冷漠,嫉妒憤怒的情緒湧上心頭,讓他神色陰沉可怖。
他敏銳地感到甯熾的不對勁,他幾乎每一句都沒有離開過裴婠……
于是,在甯熾期待的目光中,裴淩君惡毒地回答道:“她今日去夫婿家中了。”
“什麼?”甯熾的笑容僵住,不可置信。
“裴家為她指了婚約,是王家二公子,兩人也算是般配。”裴淩君面無表情地說出這一消息,目光落在甯熾臉上,看着他天崩地裂,唇角微微翹起。
“就是王執?”甯熾心思單純,不掩心中不悅,“那人……不過如此。”
裴淩君冷冷地注視着甯熾,他本以為甯熾對裴婠不感興趣,如今看來……
“子韫,你在胡說什麼?”
甯熾猛然意識到自己的無禮,抿着蒼白的唇,垂頭盯着桌上的茶,那股失落轉變成痛苦,“裴婠她……其實值得更好。”
若是無人,裴淩君恐怕早就掩不住内心的鄙夷和輕狂,他淡然地說道:“這對绾绾而言,已經是最好的。”
甯熾激動地站起身,“可她喜歡嗎?”
他是個熱烈浪漫之人,身份尊貴,家中從小沒有長輩管教,若是不喜歡,大可以直接拒絕。
裴淩君心中明了,對甯熾越發冷漠,語氣散漫道:“當然願意。”
甯熾臉色蒼白,無力地坐下,他與裴婠一樣天真,想象不到面前的君子多麼惡毒。
他把裴淩君當作朋友,真心道:“可我覺得……”
昏暗的屋内,甯熾沉溺在悲傷與失落之中,絲毫沒有注意到裴淩君的陰沉狠厲。
他擡眸真誠地看着裴淩君,“予臻,這些時日我獨自在家中養病,心中最期盼的便是裴婠能來看我。”
裴淩君臉色一變,陰沉道:“這恐怕不合禮數。”
甯熾彎曲着身子,用茶水寫出裴婠的名字,哀聲道:“予臻,我想,我喜歡上了绾绾。”
那一刻,恰好裴淩君手中的玉杯落在地上,摔得細碎。
“裴婠有什麼好喜歡的?”裴淩君聲音沙啞,冷冷地問道。
甯熾望着地上的碎片,輕聲道:“我知道,她是個庶女,在家中并無權勢。可她心底純善,在我心中宛若明月。”
“我每次見到她,心中都是雀躍歡喜的。”甯熾又忍不住笑了笑,沉浸在自我世界中。
桌上用茶水寫出來的“裴婠”漸漸幹澀。
“可你是甯侯府的世子。”裴淩君用最後的理智分析着,冷冷地看着陷入情愛的少年,“裴婠從未想過要與你共度一生。”
他說這話,幾乎是咬牙切齒,壓抑怒火和嫉妒。
“我身份比王二公子高貴,家中沒有難纏的婆母,她為何不能選我?”甯熾道。
裴淩君微微挑眉,笑道:“可你本來就有婚約,甯叔不會同意。”
甯熾臉色一變,垂眸注視着暗沉的桌面,“我爹向來不管我。”
裴淩君微微一笑,他與甯熾相識多年,自然知道他在意什麼,“甯叔向來不喜你。何況绾绾不喜歡你,倘若你強娶回去,她不愛你,又不受甯叔待見,恐怕……”
甯熾自嘲一笑,“我爹他……我知道……”
甯侯爺守在道觀中,而甯熾從小在甯侯府長大,父子二人非常生疏,一年到頭說的話能用指頭數出來。
他從小到大最渴望的便是父親能多多關注他,所以他拼命地追趕裴淩君,拼命地求取功名和政績,希望有朝一日甯侯爺能以他為榮。
陰暗的屋内,裴淩君幽深的雙眸注視着甯熾,輕聲道:“既然如此,子韫就不要再靠近她了,以免徒增煩惱。”
他表現得完美無瑕,甯熾絲毫沒看出來他的惡意,隻當他是真心為二人考慮。
“子韫以後會遇見良人的。”裴淩君微微一笑,雖然甯熾喜歡裴婠,可到底愛得不深,自然不會主動去找她,更不會為了她反抗親爹。
“以後就盡量避開绾绾吧。”裴淩君不放心地囑咐道。
幽暗屋内,侍從走進來點燃一盞燈,送走了失魂落魄的甯熾。
裴淩君靜靜地坐着,冷聲道:“往後甯熾來裴府,不可外傳,切莫讓外人知道。”
侍從疑惑地望向裴淩君,應下此事。
這樣,绾绾就不會知道甯熾何時來,二人很難再相遇……
裴淩君沉靜地注視着桌上的玉杯,薄唇微微勾起,他偏要掐斷二人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