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奇玉眼皮跳得很快,盯着他那得意的樣兒,皺眉道:“但我看那張啟育對她倒是癡情。”
“他不過也是算計,騙騙天真的裴婠,讓她誤以為他是真愛她,不過都是他父子算計,這世上沒人會真心對她好。”
舟奇玉終于忍不住嘲諷,“隻有你對她是真心實意。”
“當然。”裴淩君認真點頭。
緊接着是長久的沉默,陰冷的屋子讓人感到不适,隻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把這事告知甯熾,我就想看他們互相厮殺,鬥得頭破血流的慘樣。”
……
裴婠心驚膽戰許久,也沒見到裴淩君,料到他還沒有通天本領,硬闖到皇宮來質問她。隻是每每見到舟奇玉,她總害怕和無法正視對方。
太後的嚴加管控讓她很難有機會私自見到他一面。
裕王爺收到太後求和的信件,便在回信中提出各種要求,氣得太後破口大罵,但又無可奈何。
二人雙方談判,哪怕隻是在紙币間,那劍拔弩張的氣氛也讓人窒息。
所幸談好了讓裴婠與張啟育暗中成親。
太後無奈讓他進京,但實際上正謀劃着一場厮殺。
張啟育平靜地接受所有的波濤洶湧和暗算,平靜地告訴悲傷又自責的裴婠,“既然選了這條路,我早就做好了死的準備,我爹一意孤行,我無法勸說,子随父,請你原諒我。”
裴婠垂頭不語,每每來看望他,周邊人都是死死地盯着她,反倒是張啟育一直坦誠相待。
外面陽光正好,他羨慕地望着,輕輕一笑,眼中滿是遺憾,他從這場惡戰中清醒過來,終于明白他和裴婠之間隻能是滿心的算計。他面上看着平靜,雲淡風輕,可早就被人打亂的心緒,總想着爹他是不是真放棄了自己,總想着軍營中的妹妹過得如何,也總想着裴婠是否對他有厭棄。
他其實很害怕裴婠誤會他,可現在誤會又怎樣,以後還有更多為難的事,若是裴婠對他厭惡和冷淡,那才是最好,打破他的美好幻想,把他拉扯出來,再次投入這冷酷無情的奪位中來。
看着裴婠那雙眼睛,他總想起太子,他是敬愛太子忠于太子,可更敬愛自己的父親,更忠于自己的父親。
決定造反那天,他割下自己的頭發,與過去訣别,他明明是個大人,卻在深夜如同孩童般哭泣。
既然沒辦法輔佐太子,就輔佐另外一個更好的君主。
裕王爺進京事關重大,卻在途中遭到刺客襲擊,明眼人能看出來是朝廷有意為之,可這點兵力怎麼能為難到他。
見到受傷的張啟育時,那位供奉權力的裕王爺終究是落淚,泣不成聲。
裴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鬓邊是白發,眼是深沉的皺紋,氣勢如山河,他走來時,這群大臣連大氣不敢喘,如此一個強悍的男人就這麼大聲哭,哭得慘烈,何嘗不是在宣告他對張啟育的愛。
一個大男人哭得驚天動地,摸着自己最疼愛的兒子。
這出戲,在裴婠看來,不是戲。
她突然回想起當初張啟育臉上的神情,心中不忍哀歎。
太後對親情是何種想法,會不會過于冷漠,所以才誤判了裕王爺,真心以為他早就找了個女人,重新生子,不再把張啟育當成命門。
裕王爺動怒之下辱罵了太後,當年他在朝堂上不止辱罵這一次,太後早已麻木,那不堪入耳的詞彙湧入裴婠耳中,隻覺得怪異,原來高高在上的太後,把控她一切的太後,也會被人這麼辱罵。
她心中沒有快感,複雜地望着陰沉冷笑的太後。
張潇顔一直在旁用手帕抹眼淚,不吱聲,隻靜靜地望着兄長的眉眼,滿是心疼。
裴婠沉默地低頭,不知站了多久,聽見太後與裕王爺商量着正事,才回過神。
裕王爺很強勢,對太後滿口的辱罵,強勢得讓盛氣淩人的太後也露出痛恨又無奈的神色。
“兩家結親,往後就不是仇人了。”太後冷聲道。
裕王爺點頭,如同看一個物件般注視着裴婠,“這一切本王都等不得,不可虧待我兒,一切盡快,南部大亂,我會派兵鎮守,你膽敢再有任何舉動,本王當場殺了你們所有人。”
太後面色陰沉又蒼白,冷笑着說道:“不會,既然結為同盟,已經定下契約,不會再節外生枝。”
“那就盡快。”裕王爺譏笑着注視太後陰沉的神情,“至于本王的攝政王位置,萬萬不可忘了。”
裴婠跟随太後回宮,她一路沉默寡言,并未顯出暴怒的神情,隻淡淡對馬超庸道:“裕王爺最寵愛他這長子,長子受傷,必要血濺朝堂。”
良久,太後又哀歎,“我竟然真以為他會放棄張啟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