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獵宴被攝政王取消,但不知為何攝政王又要舉辦,還特意囑托不可怠慢,邀請所有有頭有臉的人參加。
舉辦當日,甯熾親自射箭慶祝,取了一個好頭彩,連幾個月都見不到的皇帝都罕見出來了。
裴欣與自家夫君站在一起,對從未見過面的皇帝感到好奇,便問自家夫君他的模樣。
張萬拘牽着裴欣的手,示意她快點低頭,不要冒犯了帝王威嚴,他在朝堂上一向中立,隻做分内之事,也很少見到皇帝,平時上朝隔着一層層厚厚的簾子,隻在國祭中遠遠看到過,評價一句:“長得文弱,但也很像前太子。”
一旁的未婚貴女談起攝政王,年輕女子都是一副歡雀又期待的神色。
裴欣吃了一口紅瓷盤裡面鮮嫩的果肉,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她恍惚又想到多年前的小妹,欣喜地嫁給那個男人,最後不知蹤迹,不見屍骨。
年輕的貴女們也疑惑攝政王為何特意關照了這位夫人,便讨好地問她,希望她能透露攝政王的喜好。
裴玄岐得意洋洋地在衆多貴女的擁簇下喝酒,還特意有讨好的官員給他送了一瓶藥酒,說是專門治腿傷。
“什麼腿傷?”裴玄岐接過那瓶藥酒,突然想到自己幾個月前的事,面色驟變,僵笑着接下那瓶藥酒,“多謝多謝。”
裴婠遠遠望着裴欣的身影,看着她顯懷的肚子,又特意吩咐宮人給她的吃食好好檢查,不得有任何怠慢。
原本她今日是不會出宮,可偏偏甯熾多次來請他,直至最後甚至親自來了一趟寝宮來接她。
不就是故意讓她看見他在宴會上有多受歡迎嗎?
裴婠隻覺得他如今更幼稚可笑,無奈地在一處解暑的院落中休息,不過一會就看到他沉沉走來,衣衫一角竟還染着女子的口脂。
他的影子徹底蓋住坐在涼椅上的裴婠,望了許久便冷聲道:“陛下好閑心,怎到此處休息,不去看看其他人嗎?”
裴婠拿着扇子輕輕扇風,焦糖色的眸子倒影出他強勢的身形,她自此進宮就不得自由,怎麼可能随意去那些臣子中走動。
一旁伺候的宮人看了甯熾的臉色,急忙退出到屋外門口看守,獨留了二人在屋中。
甯熾指了指自己衣襟上的紅色印記,“不小心沾上的,你手中的茶水幫我擦掉。”他命令這,語氣頗為生硬,等待裴婠的下一步行動。
裴婠不願與他糾紛不斷,隻能把茶水倒在自己手上,輕輕擦拭他衣領上的紅色印記,可惜茶水反而讓這一抹紅更泛濫,擦了許久不見消失,她已沒了力氣和耐心。
“攝政王還是另請他人吧。”
甯熾始終看不見她眼中有任何波瀾,這樣平淡冷漠,刺眼又刺骨頭。
“陛下也不問問嗎?”他忍不住開口,黑眸泛着怒意。
沉默過後,甯熾道:“這是血。”
“你剛才審問過犯人?還是殺了人?”
“幾個月前新進的一批宮女和太監的血。”甯熾華貴的衣裳上沾染了這麼一滴血,他陰沉的眸子泛着冷笑,“不知你還記得裕王爺身邊的謀士商峥嗎?這個老臣是連太後生下雙生子秘聞都知道的人,偏偏背棄了朝廷,铤而走險追随裕王爺造反,可惜裕王爺父子自殺,他已是無主的喪家犬。”
裴婠記得這号人物,這人陰險狡詐,當初投毒讓整個城池染病,設計陷害裴淩君成逆賊,逼得他不得不投裕王爺,一隻陰險狡詐的老狐狸眼看裕王爺大勢所趨,就急忙跑了,早不知蹤影。
“你找到他了?
“不僅找到了,我還砍了他的頭,獻給你。”甯熾勾唇一笑,拍拍手示意門外的手下把木盒端上來。
裴婠抿着唇,聞到那股血腥味,眼看着木盒外一層蔓延着血迹,搖搖頭不想看。
甯熾道:“這人賊心不死,一直記恨皇族,幾月前宮内進了一批新人,他就做了許多手腳……”
裴婠終于發掘不對,察覺這隻老狐狸竟然對幼子下手,紅着眼不可置信地問:“是他下的手?”
甯熾見她如此激動,害怕她再次嘔血,急忙上前安撫裴婠,又輕輕點頭,“他安插的幾個宮人都是亡命之徒,修建的秋千有問題,甚至還在草坪上故意放置了石塊。”
裴婠自然知道熙和的死因是因為秋千的滑落導緻他飛出去,頭顱恰好撞到了地上的尖石,頭裂破開出血,她記得清清楚楚,痛徹心扉……
那還在滴血的木盒被打開,裴婠憤恨地望着那顆頭顱,握着甯熾的手,她擡眸望着他眼下的青黑和疲憊,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眼淚,“幼子無罪,他要下手,要報仇就該沖我來。”
“他既然已死,我也放下了。”裴婠悲痛哽咽道。
甯熾盯着那顆瘆人帶血的頭顱,冷冷一笑,吩咐手下拿出去喂狗,且對他手下所有人淩遲處死。
這幾月裴婠身體不見好轉,哭本就傷神。
甯熾扶着幾乎沒了力氣的裴婠,将人抱在懷中好生安撫,直至她安靜,耐心地在一旁伺候着。
外面的宮人本想進來送些膳食伺候,也被他一人獨占了這份職位,“婠婠,從前為此事你幾乎快沒了命,如今查清兇手,砍頭洩恨,往後便不要再為此事傷了自己,好嗎?”
裴婠微微點頭,注視着他小狗般可憐的眼睛,也知自己為此事冷落了他,甚至因此事開始猜忌憎恨他,回想從前他為了緩和父子關系,總是想方設法地讨熙和喜歡,又怎會狠心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