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将近,谷纾及笄的日子也越發快了。
谷詹早好幾月就開始準備此事,他在朝堂上如魚得水,到了這後院之事一開始還真摸不着頭腦。
本說由谷纾的大伯母陸靈溪代為操辦,可谷詹說什麼也要親力親為,畢竟這女子這一生隻有一次的大事,谷詹不想假手他人。
真到這天,谷詹更是無法入眠,五更未到便起身安排,事無巨細,待一切妥當,便到廟門東向接待賓客。
谷纾也未得好眠,一早便被春倦和夏困叫起來沐浴梳妝。
谷郗和谷姞是今日的贊者,二人是大房的兩個女兒,特意提前幾日就從夫家趕來。
兩人給谷纾挽發,又說了許多及笄的禮儀,三加三拜是少不了的,後還有置醴、取字、醮禮、聆訊......
這些辦下來,每個半會兒還真做不完,不過因她還未許嫁,取字這兒就可暫時省去。
春倦給谷纾整着待會兒的采衣,隻見夏困捂着心口沖進屋内,一副受驚的模樣:“我的幾位好姐姐,你們知道外邊有多少人嘛!”
“瞧你這出息,咱什麼大場面沒。”谷纾笑道。
夏困仍是誇張地描繪着:“那可不同,平時咱見的都是世家公子娘子,今我出去一看,先莫說那些公子們,連朝廷大臣都來了許多!吓得我大氣兒不敢出。”
春倦瞧她這咋呼樣,也是哭笑不得。
谷姞也忍不住調笑:“你這丫頭看着像是受驚不少。”
“她向來如此,咋咋呼呼的,表姐莫見怪。”谷纾解釋。
谷姞倒是不在意:“你現在身邊能有兩個這樣的人也好,以後成了婚,不至于在婆家沒有信任的人而委屈了去。”
“那我就不嫁人,我要在谷家待一輩子。”谷纾道。
谷姞想反駁,一直不曾開口的谷郗道:“誰說女子定要嫁人,小纾以後隻憑本心,莫被這世俗擾了。”
若像她一般,嫁得個那般人,不如一輩子不嫁,圖個清淨。
屋外禮樂聲漸大,谷纾也準備的差不多。
谷郗和谷姞先行離去,在中央盥手後于西階候。
谷纾而後出來,刹時原本嘈雜的人聲瞬間安靜。
行者身姿窈窕,及至中央,向南為賓客行揖禮後向西正坐,谷郗上前執栉給谷纾挽了一個随雲髻。
待發髻挽好,陸靈溪起身,谷詹随其後。
她盥過手,二人相互作揖,有司奉上羅帕和發笄,行至谷纾前。
陸靈溪高聲頌賀:“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她跪坐于旁,取過那支白玉發笄,加于谷纾的發髻上。
她的手有些許顫抖,眼眶中有些許淚水,當時自己的女兒及笄時她都不曾這般緊張。
自連聘走後,谷纾就如同她的親生女兒,不想一下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谷纾察覺到伯母的情緒,向她甜甜一笑,陸靈溪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慈愛的撫過谷纾的碎發,起身回到原位,谷姞為谷纾再次正笄後谷纾方才起身。
這還是一加,後還有兩加,三拜。
二加時谷纾換了身素衣襦裙,至三加又換了身曲裾深衣。
有司奉上钗冠,陸靈溪接過,再次高聲賀頌:“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
陸靈溪再次跪坐,為谷纾加钗冠。
三加之後便是三拜。
谷纾再次去東房,這次與前兩次不同,朱紅的長裙上用金線繡着繁複的雲紋,層層裙擺如同青霧籠瀉,腰間束以流雲紗,襯得她整個人嬌豔動人,夏困在一旁連連贊好,待谷纾再次出去,隻得人群中再贊。
她向衆人展示後,正欲行三拜禮,隻聽得傳來一聲爽朗的笑聲:“相公今日府上倒熱鬧的緊,也不知可否讓朕和皇後一觀?”
聽聞此話許多人都不可置信地望着來人,好在賓客中多有朝臣,一下便認出,這不正是當今新帝!
不得多想谷家小娘子的及笄禮怎的還招來這人,便紛紛行禮高呼:“恭請陛下聖安!皇後娘娘金安!”
“不必多禮。”清朗的男聲再次響起。
谷詹也沒想到一場及笄禮竟勞天子打架,不及多想忙迎上前去:“不知陛下和娘娘前來,臣迎接不周......”
“相公随意就好,今日隻是想一觀纾妹妹的及笄禮。”男人身旁的女子道。
這個聲音谷纾記得。
幼時的記憶泛上心頭,她與雲垂野去陸家翻牆頭,非要和這個仙女似的姐姐一起玩。
後來幾人熟絡了,春日賞花踏青,冬日煮雪烹茶,好不快哉。
谷纾在陸妱含及笄時便說以後待她及笄了,要讓陸妱含當有司。
隻是幼年的生活實在過得太快,還不等她長大,陸妱含便已成婚。
她及笄這年,陸妱含沒能做她的有司,她帶着皇後娘娘的身份,來觀她的及笄禮。
谷纾鼻頭微酸,定定地望着不遠處的女子。
她今日穿了件金銀絲鸾鳥鳳繡紋鳳袍,頭戴九龍四鳳冠,顯得華麗又端莊,旁邊站着一個身形颀長的男子。
谷纾知道,那應該就是她的相公,在那場血雨腥風的奪嫡之争的赢家,這座皇城的掌權者——姬良。
他們看起來很是相配。
高朋滿座皆大贊。
谷詹在前回應着:“臣惶恐,多謝陛下娘娘厚愛,請随臣上座。”
賓客議論紛紛,一來豔羨帝後恩愛,二來感歎谷家此番榮光,待帝後安坐于東,姬良問:“禮至何時?”
谷詹回:“至三拜禮。”
“那便繼續,一切照常便好,不必拘泥。”姬良玩味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