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在陸妱含的宮裡遇見姬良後,谷纾便再也不敢随意去凝合宮串門,每天老老實實地待在院子裡。
沒想到姬良竟然直接來她的院子裡瞧她,逼得她連院子都不敢回,在玉雨園尋了個偏僻的亭子,每天躲在那喝西北風。
聽說陛下近來除了皇後和貴妃最寵愛的就是季才人——季筎。
其實季筎入宮時不過一個小小禦侍,幾月不到連升兩級,任誰見了都要恭賀一聲。
當然,除了谷纾,因為她平常根本見不到她們,畢竟宮裡的宴會她是不參加的,妃子的茶話她是不聽的。
但為了不樹敵,她每每都會挑好些禮物送到各宮,其中送的最多的就是沈禦侍。
天氣越來越炎熱,谷纾依然每天一早就躲在亭中,這亭子修在高處,視線開闊,有時候她一待就是一天。
亭下不遠處有條道,白衣男子提着藥箱,今天他又去給太後看診。
谷纾正發呆,夏困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尋她,焦急地說:“娘子,陛下尋你呢。”
谷纾絲毫不在意:“和尋常一樣說我出去了呗。”
“這次恐怕不行,今日陛下看起來心情不佳,臉色十分不好,娘子還是趕緊回去吧。”夏困道。
心情不佳來見她,谷纾心裡默默為自己上了根香。
夏困看着她這樣萬分着急,一直勸她走快些,方才她悄悄問了陛下身邊的孫都知,隻說是朝中事,讓她别多問,趕緊請昭容回來。
梨懷院内,姬良拿起谷纾仍在床榻上的一本書,封面赫然寫着“玉面書生家的俏狐狸”,他嘴角不經意抽動了一下,随後讀了起來。
書中寫到書生考取了功名,娶了大官家的女兒為妻。
大官家的女兒得知書生這一段往事,便叫書生去殺了那狐狸。
書生無法,去了曾經他和狐狸相遇的地方,引狐狸出來,以花言巧語再次欺騙了狐狸,随後叫道士收了那狐狸。
可那本是修煉千年的九尾靈狐,幾個道士何以奈她。
但她終于為了情郎,自毀千年道行,最後被書生一劍穿心。
而那編書人還不忘最後寫一句,人妖殊途,莫誤了正道。
姬良冷笑,擡手就想把這本書扔了。
谷纾進來恰好看見這一幕,她連行禮都忘了,直接上前奪過她的寶貝話本子,像護崽一樣把它護在懷裡:“陛下,您心情不好可以罵我,但是不能對我的話本上下其手。”
“對話本子倒是寶貝的很。”
谷纾神情委屈:“兒時在家,爹爹都會将故事哄我睡覺,現在來了皇宮,我就隻剩下這話本了。”
“過來。”
谷纾看了眼他的神情,不敢上前。
“朕不罵你。”
谷纾緩緩上前,姬容将她手中的話本抽出放在桌上,又問:“纾兒每日都去哪了 ?叫朕好找。”
“仲夏意濃,清荷滿園,妾在園中納涼,未曾來迎陛下。”
“畏日正長,纾兒仔細莫要中暑。”姬良關心道。
谷纾謝過,姬良不準備多留,他今日确實興緻缺缺,谷纾在旁邊戰戰兢兢,看見桌上的話本,他開口說道:“這種話本以後少看,表面虛浮,為情愛自毀,不是明智之舉,女子也當自強,不可一味依附。”
谷纾沒想到這是姬良說出來的話,下意識問:“那如果依附的人是陛下呢?”
姬良剛想開口,随即話音一轉笑道:“纾兒若是想要依附朕,朕不介意養你一人。”
谷纾谄媚他:“陛下就是妾的天。”
“不是姐夫嗎?”姬良戲谑地看着她。
“呵、呵呵。”谷纾幹笑:“陛下說笑了。”
她就和妱含姐姐說那麼幾句,全被他給聽了去。
至于依附,這宮裡的人不皆是依附他,他要養的人太多,谷纾并不想蹚這渾水。
晚間,姬良身邊的孫公公給她送來一箱書。
本以為是寫《女德》《女誡》,不料打開一看全是野史。
谷纾躺着随便看了幾眼就被裡面的故事吸引,譬如《東幽野聞錄》記載東幽陛下喜歡男子的原因不是因為他有龍陽之好,而是因為她就是個女子。
《西嶺爆殺記》又寫西嶺一女子武力超群,一連娶了四個壓寨夫君......
谷纾看得入神,連連感歎果然夠野。
上及朝堂宮廷,下至百姓布衣,隻有她沒想到的,沒有沒看見的,因此她連續熬了幾個通宵,每日睡到快未時才醒,一天就吃一頓飯,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眼下烏青。
于是夏困率先勸谷纾,良好的身體才是後宮生存的本錢。
谷纾不多聽,将一些話本子給了夏困,自此梨懷院中又多了一個夜貓子。
很快兩人就講皇帝送來的書看完了,然後兩人痛心的發現,裡面很多書隻有上卷而無下卷!這對于愛看話本的兩人來說無疑是緻命的打擊。
看着面前的上卷書,夏困試探性地向谷纾提議:“娘子,要不咱去谄媚一下陛下,讓陛下将下卷給咱。”
谷纾拍桌而起:“我是會為幾本書折腰的人嗎!”
長生殿外,孫培安見來人忙迎上前:“昭容娘子安,不知娘子有何事?”
“孫都知多禮了,我來看看陛下。”谷纾道。
孫培安禮貌回道:“這會您來的不巧,陛下正在批折子。”
“多謝孫都知,那我下次再來。”
吃了一次閉門羹,谷纾說什麼也不去長生殿,然而夜裡被下卷折磨的睡不着的谷纾猛地起身,次日一早,又去了長生殿,這次依然和之前一樣。
有了兩次的經驗,谷纾臉皮厚起來,有什麼不能去的,左右她就是求幾本話本,于是第三日,她先是讓春倦做了綠豆羹,又好好打扮一番,又去了長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