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殿内,姬良的的衣襟微敞,露出結實的胸膛,手裡拿着一本折子,下面赫然寫着“谷昭容安否?的一行字,不用猜就知道是谷詹的。
他覺得煩悶,将折子甩在桌上,眼神有些陰鸷。
“谷昭容最近如何?”他問。
“回陛下,夏困娘子說比之前好了許多,不再隻會呆呆地看書了。”孫培安道。
姬良擡眸,嘴角擒着一絲冷笑:“你和她什麼的人關系到很好。”
他跪下,做惶恐狀:“臣不敢,臣一切隻為陛下。”
“朕最今聽說,湯平落水死了,是你的手筆吧。”
湯平,那日在翠雨閣亭打了春倦和夏困的人。
他不敢欺瞞,再向姬良磕了一個頭:“回陛下,是臣,請陛下治罪。”
殿内安靜許久,姬良笑起來,收回了眼底的陰鸷。
“你做的很好,也很聰明,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心中應該明白。”
孫培安将額頭完全貼于地上道:“臣明白。”
姬良在提醒他,他一個内侍,不該有肖想。
谷昭容對身邊娘子的好,無人不知。
夏困滿二十五歲後,她一定會将她送出宮,谷相會收她為義女,最後風光出嫁。
他,不會肖想。
隻要,她的後半生過得幸福。
姬良看向窗外明月,語氣柔和不少:“今夜月色照人,去梨懷院看看。”
想來她,應該不生氣了。
他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吓了一跳。
院子裡,谷纾正在和她們玩行酒令。
四人都喝的醉醺醺的,特别是夏困,她提着酒壺,晃晃悠悠地作起詩,還給自己取了個名兒,叫李太困,引得谷纾大笑連連。
金珠和銀珠醉了還不算鬧,兩人倒在桌上,嘴裡念念有詞。
隻有春倦照顧着這個又去管那個,生怕她們鬧出事來。
她這下剛拉着夏困坐下,隻見谷纾豪飲三大杯,摔盞而起,走到院子中間的開闊地兒,拿出自己随身攜帶的小匕首,開始了她的“匕首舞”表演。
她自認有模有樣,口中還不忘念李太白的詩。
“人生飄忽百年内,且須酣暢萬古情![1]”
隻是這豪邁的詩和她的動作毫不相搭。
谷纾可管不了那麼多,她墨發未挽,随着動作在風中飄散,興倒濃時,她腦子裡突然出現一個熟悉的場景,于是高呼:“爾等看好了,小爺我這叫一劍飛花!”
然而......
“啊,陛、陛、陛下!”
隻見她這“一劍飛花”,恰好落在姬良的眼前,她吓得連連退後好幾步,迅速将手中的兇器藏了起來,隻是喝的太多,一個踉跄,整個摔在地上。
姬良:“......”
他到底為什麼會擔心谷纾過得會不開心。
不過還是走上前去,想将谷纾抱起來。
可谷纾見他,一腳踢在他身上,随後整個人還樂呵地躺在地上,手裡拿着從地上撿的破碎的酒盞就要往自己的嘴裡倒酒。
“......”
姬良心下不悅,可想到前幾日孫培安說,之前她整日隻看書飯也不吃,倒覺得這樣也算可愛。
于是他上前,不由分說地将谷纾抗在肩上,任谷纾的拳砸在他的背上,也不覺得生氣,反而覺得,這才是她,恣意鮮活的她。
他将谷纾放到塌上,誰知下一秒,谷纾就自己從塌上滾下來,整個人摔在地上。
他這次是真來了火氣,但還是耐着性子将她放回塌上。
“你幹什麼!”
看着他怒氣騰騰的臉,谷纾哇地一下就哭了出來。
好在春倦及時進來,和姬良解釋道:“娘子有個習慣,沒沐浴前,不沾塌睡覺。”
姬良無語凝噎。
谷纾頭搗如蒜。
經沐浴一番,她清明不少,知道姬良沒走,特意等頭發幹全了才過去。
姬良坐在她的書案邊,翻看着她的那本皺皺巴巴的屈子詞集。
許是前些天的不愉快,讓谷纾面對他的時候總顯得拘謹。
“陛下。”她恭敬地行禮。
姬良不喜歡這樣的她,他想拉谷纾離他再近些,可谷纾又往後退了一步,他的手僵在空中,堪堪收回。
“朕那天,說話,重了點。”
谷纾顯然沒想到他會突然這樣,一時不知怎麼接下去。
“朕看你,最近在看《哀郢》。”
“是,我想家了。”
“纾兒,”姬良抱過她:“再給朕幾天時間,等朕忙完了,就帶你回家。”
谷纾不可置信,不過還是先拉開了與姬良的距離,随後問道:“真的?”
“朕不會騙你,你也......”
莫要生他的氣。
“多些陛下。”谷纾怕他反悔,立即說道。
“好,你早些休息,朕先走了,以後莫要喝那麼多的酒。”姬良道,他難得這般溫柔。
“陛下。”谷纾叫住他。
姬良腳步一頓。
“陛下當年,說是禮聘谷家女,實際上,禮聘之人,就是我。”
她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