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們如潮水般湧入館驿。
他們身上散發着屍體糜爛的味道,衣服和臉上還有未抹去的血漬,頭發如枯草一般,亂糟糟的。
他們将自己的嘴張到最大,用舌頭舔着自己的嘴唇,手上和額頭青筋暴起,抓住一個瘦弱的女子就撕咬起來。
“我就說朝廷的人藏了糧食!”
一個流民抓住了谷詹,看了幾眼,嫌棄道:“老頭?”
“老頭就老頭,朝廷的人,吃了就完事了!”
眼見他們就要咬上谷詹的手臂,阿柴拼進全身力氣,沖了過去,用長劍唰的一下砍下那兩人的手臂。
谷詹緩過神來,當即道謝:“多謝阿柴公子。”
“谷相公先走,在下掩護你。”他将谷詹死死護在身後。
這是他家公子會做的事。
現在公子不在,他便擔起了這份責任。
他不能,讓谷詹受到一點兒傷害。
那流民發覺了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圍了上來,阿柴與他們厮殺起來。
另一邊,張玄護着小一和落葵,但一女一幼,正是他們垂涎的目标,他隻是一個文弱書生,根本不敵,隻能帶着兩人跑着。
而圍過來的流民越來越多,張玄被一人打倒在地上,落葵見此,拿起旁邊的物件就向那些人砸去。
這使得目光都聚焦在落葵身上。
落葵一人迎上前去,聲嘶力竭地朝小一道:“小一快跑!”
她話音剛落,便被一群人圍住。
“姑姑!”幼小的聲音在空氣中撕裂開。
小一想上前救落葵,卻被阿柴一把抱起,捂住了嘴巴:“别去!”
又有人圍上來,根本殺不完,阿柴的體力也已經将近極限。
他一手要護着小一,還要看着谷詹那邊的動向,手中的劍越來越慢。
隻聽嘩啦一聲,皮肉綻開。
他的手臂被人割開了口子,血不停地向外湧着。
身後有人踹了他一腳,他眼前一黑,再也撐不住,向前方倒下。
好像看不見明天的雪了。
阿柴如是想着。
他沒有保護好公子想保護的人,也不知公子會不會怪他。
那些流民将他們全部綁起來,然後走入館驿,坐在那高堂明鏡四個大字下,盤算着今日先拿誰開葷。
為首是一個高大壯實的男子,他顴骨異常突出,然後看見已經被咬了幾口肉的落葵,眼中散發出嗜血的光芒:“這娘子漂亮,就是太瘦,不過也能吃。”
“就吃她,他剛剛弄死我們好多兄弟。”另一個稍微矮小些的男人道。
他們目标達成一緻,赤裸裸地看着落葵,就直接這樣咬上去。
阿柴被死死地按在地上,眼睛猩紅,怒吼道:“畜生!放開她!”
小一更是被吓傻了,反應過來後奮力掙紮着,一邊哭一邊喊着姑姑。
沒有一點用,他身上烏青,制他的人看見他的動作,狠狠地踹在小一的背上:“别急,燈會就吃你。”
被這一吓,他哭的更大聲,未滿七歲的他,就這樣眼睜睜看着和自己相依為命的姑姑,被人扒光了衣裳。
她的肉一口一口地被人蠶食着,因為有幾分姿色,□□被摧殘地流出了血水,頭發被兩三個人扯着,兩邊的耳朵被人一人一邊撕扯下來,他們咀嚼着,發出食肉的聲響,嘴角還有血不停地往下流。
落葵倒在地上,臉上的表情痛苦異常,她嘶嚎着,最後看了一眼小一。
“小一,别看姑姑。”她說。
“姑姑!”小一崩潰大喊。
落葵的話剛說完,就被人割下了舌頭,血汩汩往外流,再也發不出聲音。
滿地血紅。
他們沒有立即讓她死,一個個地放出垮下物,沖撞着女人,破開她的肚子,拉出她的腸子。
一時之間,館驿内充斥着殘肢斷臂。
他們第一個下手的對象就是女人。
張玄和谷詹想要救人,奈何自己都被流民踐踏着。
為數不多的官差皆跪下讨饒,他們當即脫下身上的官袍,加入到了這場混戰。
阿柴撿起碎瓷片,割着手上的繩子,然後艱難地朝小一那邊去,不要命似的将那些欲對小一動手的人趕跑,帶他躲在佛像的下面。
小一驚魂未定,眼淚還不停地留着,他不敢發出聲音,身子止不住地顫抖。
阿柴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象,向小一囑咐道:“待在這裡,别出聲,阿柴哥哥先去救谷相公和張大人。”
小一拉住他,小聲問道:“阿柴哥哥,我們還會看見青陽的明天嗎?”
阿柴楞住,明天嗎?他現在也不知道。
他看了眼天色,安慰道:“會的,你看今天不是要天亮了嗎?”
他隻能這樣說,騙自己,也騙小一,随後提着劍,沖向人群,落下的雪都變成了血,打在他的臉上,有些刺痛。
他很累,流民紛湧,他持劍半跪在地上,衣服上全是血。
他要辜負公子的期望了。
天亮了。
好刺眼的光。
他的耳邊突然傳來轟鳴的馬蹄聲,再擡眼,為首的男子一襲白衣,墨發飛揚,清俊的臉上長了些胡渣,但這依然不影響他的風姿。
他立即翻身下馬,甩出幾道飛刀,将阿柴身邊的那些人一一清理,疾步上前檢查他的傷勢,随後朗聲道:“都住手!青陽,有糧食了。”
氣氛突然就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着姬容。
門外,向兮帶着一群官兵,看見這裡的景象也不由得感到驚悚。
“王爺?”她想詢問姬容的意圖。
畢竟現場太混亂,她還不明所以,但也能依稀猜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