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這個封建王朝,大家都認為肉身是無比金貴的,燒了肉身,那人死後就投不了胎,所以火葬絕對難以讓青陽的百姓接受,畢竟裡面都是他們的親人。
“如果連活人都一起燒了,必然會遭衆百姓唾罵!”張玄道。
向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那張大人還有什麼好辦法?”
“這......”他确實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火葬雖不為人接受,可相比之下,還是青陽的百姓更重要,不過是萬民唾罵,這個帽子,老夫背了!”谷詹道。
他說罷就要下令,姬容卻走了進來。
他一臉病容,腳步虛浮,寬大的衣衫罩在他的身上顯得空蕩蕩的,好像被風一吹就要飄散。
“不必下令了。”他制止道。
谷詹不解,又很擔憂他:“王爺,您身子要緊。”
向兮問道:“王爺來制止,難道是有什麼好的對策?”
姬容搖頭:“沒有。”
“那你還阻止我們火葬?”向兮道。
“向大人,且先聽聽王爺怎麼說。”張玄穩住她。
房内的人皆朝姬容看來,他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已吩咐下去,現在正着手準備。”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姬容就這樣安排好了。
這可是會遭萬民唾罵的大罪,說不定還會載入史冊,遺臭萬年。
姬容并未在意幾人的神色,他拱手,朝幾人行禮,便想要退下。
“王爺,你何必呢!”谷詹喉嚨發哽。
他腳步稍停,什麼話也沒有說,屋外的風吹得他打了個寒顫,咳嗽了幾聲。
他這一生,都太安靜。
很多事情,都隻是默默地做着,無論是贊揚還是罵名,他都一一接受。
唯獨谷纾的出現,讓他的世界裡多了一點聲音。
他做的事,谷詹太明白。
朝中沒有幾個清流了,姬容想保全他的名聲,或者說他的私心,是想保全谷家。
就如他的名字——容。
谷,會永遠保護在他的身下。
一場大火,在青陽的诏獄裡燒了三天三夜。
黑煙缭繞着青陽城,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焦肉的味道,經久不散。
裡面瘋牛病者的哀嚎,外面有活人的啼哭,場面極度混亂。
但你要說真誰去阻止,那還真沒有。
她們隻是在外面一句一句罵着下達命令的人,說他枉顧倫理,火燒民衆,讓數萬人不得轉生,說他不得好死,死後也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
她們這輩子不會知道,那防治瘋牛病的藥丸,是以他的血制成的。
即使她們知道了,幸存者偏差的她們隻會說,是自己運氣好,跟他的藥丸一點兒關系都沒有,甚至以後誰有了毛病,姬容就會成為第一個懷疑的對象。
有那麼幾個為他站出來說話的,也被壓了下去。
而姬容還是什麼都沒說。
一切終于平定,大雪停止,疫病消退,絕處逢生,正是百廢待興之際。
他又開始在屋中畫着區域圖,給百姓們重建青陽。
至于他為什麼不出去。
實在是罵聲太多,萬一影響工程秩序,總是不好。
谷詹坐在一邊,看着他不停地操勞。
他對姬容是實打實的心疼,不經想到,他的女兒要是嫁得他該多好。
這個人,太苦了。
他當年還尚且擁有了連聘,有了一個孩子。
姬容呢,他好像總是孑然一身。
“王爺,過段時間我們就要回京了吧。”谷詹打破了這份甯靜。
姬容停下手裡的動作,看了眼窗外的春景。
柳葉枝頭綠,燕子攜春泥。
他眉梢帶了笑:“開春了,等這邊尾事處理好,就可以回京了。”
他好想谷纾。
谷詹沒有捅破,看着春景,感歎道:“禍兮福所倚,今年應是個豐收的好年。”
“應當如此。”
谷詹走過去,拿下姬容手中的筆:“王爺整日悶在屋子裡,不如随老臣出去走走。”
他想拒絕,谷詹繼續道:“來青陽這麼久,一直忙着處理事,還不曾去連家拜訪。”
谷纾母親的家。
他突然轉了态度:“樂意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