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纾不知說什麼,她靜靜地看着姬良的面容,彎了彎腰:“妾給陛下請安。”
姬良讨厭她這幅什麼都不在乎的模樣,他的面容愈發冷峻,氣血沖上腦門:“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殺了你?!”
“怕。”谷纾直接回道,她擡眸,直接認錯:“妾錯了。”
姬良的怒氣就這樣被他卡在心頭,來的路上,他是真的想要弄死她。
自打他登基以來,從來沒有這樣一個人敢如此忤逆他,可眼下看着堂下的人,他沒來由地就想原諒她,但介于帝王的威嚴,他依舊擺出一副兇狠的模樣。
“谷宸妃。”
“妾錯了。”
姬良冷笑一聲:“你認錯到快,知道自己錯了你還做!”
“那請陛下責罰。”谷纾擡手低身,不再看他。
她的手上還有前段日子凍出來的凍瘡,姬容雖每日給她塗藥,但還未完全好全,加之她方才沾了冷水,這下看上去紅紅一片,擡起手來尤為明顯。
姬良自然也注意到谷纾的手,他眸光一暗,聲音雖冷,但态度已然好了許多:“手怎麼了?”
谷纾見他上鈎,佯做着把手藏進袖子裡,又擦了擦眼角的淚:“豫城太冷,手上生了凍瘡,污了陛下眼,是妾不是。”
姬良深吸一口氣,快步上前,站在她跟前,将她的手牽起,細細打量。
谷纾從來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她的手生的很好看,蔥白修長,可現在卻生了凍瘡。
“出了宮把自己弄成這樣!”姬良雖是責怪,但更多的是心疼。
谷纾在路上的事情,他都聽俞不言報了。
他再次歎氣,這次,就算他認栽。
姬良摟住她:“纾兒,跟朕回宮,以後乖乖聽朕的話好不好?”
谷纾沒有說話,也沒有直接推開他,隻聽他繼續道:“夏困和你爹爹的事,是朕不好,這次你出來,朕不怪你,以後你想要什麼都跟朕說,朕會好好補償你。”
“纾兒......”他似乎察覺到了谷纾的沉默,雙手捏着谷纾的肩膀,再次問道:“别鬧了,跟朕回去,朕會給夏困一個風光的葬禮,許她的墓碑入皇陵。”
谷纾用力扯出一個微笑:“陛下,妾跟您回去。”
“好!好!”姬良大喜過望,再次抱住谷纾。
“但夏困的葬禮就不必了。”
姬良不解:“纾兒有什麼顧慮?”
讓害死夏困的劊子手給她辦葬禮,死都要困在仇人的皇陵,這不是笑話嗎。
“逝者已矣,陛下,妾不想再有人打擾她。”
姬良見她如此,也不強求:“依你,朕都依你,以後你就好好待在朕的身邊,朕會對你好的。”
門外,姬容在營外停了許久,向兮和雲垂野在一旁看着,皆不敢出聲,直到裡面沒了動靜,姬容才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谷纾低眉順眼地跪坐在姬良的身邊,為男人研墨。
幾人皆沒有多看,行過禮後,向兮率先道:“陛下,密報傳來消息,西嶺王木拉達聽聞營中大将折損,正準備親自前往戰場,禦駕親征。”
姬良瞬間面露狠色,方才的溫情一掃而空,将手中的筆摔在案桌上:“好個西嶺,真當我南昭是好欺負的嗎!”
雲垂野道:“陛下,但一個西嶺不足為懼,隻是此次東幽來勢洶洶,南昭獨自作戰,就算是赢了,那也是兩敗俱傷。”
姬良緊擰住拳:“東幽和西嶺兩小兒,不過是欺我南昭前兩年青陽傷了些元氣,就敢如此進犯!”
他提筆快速寫下一行字,道:“雲少将軍,朕知你這些年在軍中戰功累累,前幾天還勇入敵營,殺其大将,朕特封你為骁勇大将軍,親自帶兵,務必将這兩國的氣焰打下去!”
雲垂野目光堅毅,高聲道:“臣謝主隆恩,定不負陛下,隻是......”
“怎麼?”
雲垂野看了一眼谷纾,又偷偷掃了一眼姬容,道:“深入敵營的計策乃是容王爺所想,下官差點命喪敵營,是得容王爺相救,才得以回來。”
谷纾研墨的手一頓,很快就反應過來,垂下眸。
“哦?”姬良的目光在姬容的身上來回打量,“沒想到六弟還如此骁勇,當賞,隻是不知道六弟想要什麼賞賜?”
姬容不溫不愠地回道:“骁勇大将軍謬贊臣了,臣身子向來不好,不敢邀功,都是骁勇大将軍的功勞。”
“六弟真不愧是真君子啊,想當年五弟同你一樣,溫潤如玉,還是南昭人口口相傳的風流美丈夫,南昭的女子無一不想得到他的青眼,誰知後面竟然做出那種事。”姬良感歎。
姬容哪裡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他隻是靜靜道:“臣無所求,隻想輔佐陛下,再研究出治太後娘娘心疾的藥,讓天下有心疾之人,都能活下去。”
“六弟之願,必能實現。”姬良道,他擺了擺手,看向向兮:“向将軍,你之所願,朕已完成,還望你,莫讓朕失望。”
向兮的願望是什麼早已經很明顯。
她不想在宮中做身份高貴的向貴妃,她想的,是如向家祖輩那樣,做名留青史的大将軍。
所以當年她才會和姬良做這場交易。
向家給姬良兵,幫他上位,向兮為他的将。
她高聲道:“臣,謝陛下成全!此戰絕不辱陛下使命!”
“好!”姬良起身,“朕就知道,當年朕不曾看錯你,待此戰得勝,京畿的禁軍便都由你統管。”
向兮再次向姬良行拜禮:“謝陛下!”
風蕭蕭兮易水寒。
南昭與兩國的征戰才剛剛開始。